也总比自己胡思乱想要强。
被警官带向问询室去,秦筝正巧与一个人不期而遇。那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并列着有许多间小小的问询室。那人正从旁边的一个问询室走出来,似乎趾高气扬、志得意满的样子。仿佛刚刚不是接受警官问询,倒好像是干了一件什么扬眉吐气的成就似的。
秦筝就停住脚步,在走廊里幽暗的光线里眯住眼睛来望那人。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人正是曹泰昌。
曹泰昌看见秦筝停步看他,便得意洋洋地冷冷一笑,“哎哟,是秦小姐啊。别这么狠叨叨地盯着我啊,怎么,又想打我?我说秦小姐啊,你可千万不要忘记,这里可是公安局啊!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们的民警同志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秦筝就“扑哧儿”笑开,这个世上真是人至贱则无敌,见过不要脸的,不过确实没见过像曹泰昌这种不要脸到如此地步的。秦筝笑着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就算曹总有自虐倾向,我还得爱惜自己的指甲呢。我昨天刚修过指甲,花了五块钱人民币呢。为了你浪费了我五块钱,真不值得。”
“哟……”曹泰昌显然没想到曾经那个小绵羊似的、只敢抱着采访本用怯生生的眼神望着他,想要得到专访的那个秦筝,如今能够露出这样的伶牙俐齿来。不过这样的小辣椒才更对他胃口。曹泰昌想到这里,心情就好了许多,“秦小姐真是好口才,把久在商场上混的我老曹都给说得哑口无言。”
曹泰昌笑着指指公安局墙上悬挂的警徽,“只可惜呢,法律面前讲究的是证据,就算有人再伶牙俐齿、再善于狡辩都是没用的。”
秦筝眯了眼睛望曹泰昌。他话里有话,秦筝不能不担心这个人也被请进警局来是来干什么。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地与她被安排在同一天进公安局接受问询?
“好了曹先生,不好耽误你更多时间,就送您到这里了。”陪同曹泰昌从问询室里出来的民警似乎也不想让曹泰昌与秦筝之间继续明枪暗箭下去,毕竟这里是公安局,当着这个场合让这两个人没完没了的实在是不好看。
曹泰昌对民警那叫一个恭敬,油光四溢的胖脸上立时堆满了笑意,冲着那位民警点头哈腰道,“留步,请留步。日后还有什么需要我老曹的地方,尽管打电话,我老曹一准儿扔下万事赶过来。”
那民警也只好以礼相待,“多谢曹先生今天对我们警方的配合。”
“秦小姐,请进吧。”那位陪同秦筝的警官便也伸手将秦筝向问询室里请。秦筝回身望曹泰昌离去的背影,想着那警官说的“配合”,便只觉心下一沉。
曹泰昌在配合警方做什么?看来他不是与因为犯错而来接受问询,反倒似乎是来作证的……
进了问询室,警官还算客气,寒暄了几句才进入正题:“秦小姐,既然方才你在走廊上也跟曹先生碰了面,那我们就先从你和曹先生的过结上聊起吧。”
秦筝眯了眼睛去望那位警官。那警官很年轻,不会超过30岁的样子,但是一身警服穿在身上,立时便让他具有了让人不敢质疑的威严。秦筝缓了口气,“警官你说吧。”
那警官一笑,“我叫魏强。秦小姐如果觉得别扭,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不必了,还是叫魏警官吧。”
魏强点头微笑,“前几天有人向我们报案,说曹先生遇袭。我们110指挥中心迅速出警,在现场向曹先生取证。尽管报案人并不是曹先生本人,但是曹先生确实受了轻伤,所以这件事也算留了一个底子。”
秦筝点头,“是我打的,我承认。不过似乎咱们民法也有个规则:民不举,官不究,对吧?既然曹泰昌没有报案,那么咱们公安机关似乎就不应该追究我的责任才是。”
魏强一笑,“秦小姐说的不错,只是我们今天想要谈的虽然不是你轻伤曹先生的事情,但是却也是与此紧密相关的另一个案件——那个案件就算曹先生自己不报案,恐怕检察院将来也会提起公诉,所以秦小姐这件事总归是逃避不了的。”
秦筝的心就咯噔了一声。凡是会提起公诉的案件,那么自然不是小事,一般来说都是国家想要追究责任的大事。
“秦小姐请跟我说说,当日为何会追打曹先生?”
秦筝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事关我手下未成年艺人的私隐,我可不可以略过不谈?”毕竟卢笛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如果提及那晚曹泰昌xg骚扰卢笛的事情,再牵连出当初卢笛选秀时候所谓给出的“开苞”承诺,那么卢笛的声誉就毁了。
“秦小姐最好给予说明,我们会保证绝不对外界透露相关私隐。如果秦小姐不将此事说明,恐怕对秦小姐所处形势极为不利。”魏强公事公办,平和的语气里却隐隐满是威慑。
秦筝垂下眼帘去,“曹泰昌骚扰我手下艺人,出于义愤,我才打了他。”
这本是充分的理由,秦筝相信就算警官也会理解。曾经她就在电视里看见过一位法官当庭审判一个犯人,出于公,那法官依法办案;但是当庭审结束,那位法官怒发冲冠而起,脱掉身上的法官袍,站到旁听席上对那犯人大声斥责!
虽然那法官的此等作为引发了社会上的争论,但是秦筝却从本心里欣赏。穿着法官袍,我以国家法律为准绳,我屏蔽掉个人情感;但是并不等于我从内心里就会看得惯你的犯罪行为!这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出的举动。
秦筝相信,听了曹泰昌对卢笛的所作所为,魏强警官也一定可以理解她打人的原因。公检法的从业人员首先也是普通人。
没想到魏强却挑起眉尖冷冷一笑,“秦小姐说的与事实有所出入吧?坦白说,现在的社会条件下,法律上就连认定强奸罪都是极为审慎,除非证据充分而确凿,否则一般不会轻易定罪;更何况是在潜规则盛行的娱乐圈里?秦小姐手下的艺人是新晋,而曹先生早已是商界成功的商人,这种不平衡的身份对比之中,秦小姐你自己倒是说说看,更容易出现问题的是哪一方?”
秦筝心“咕咚”一沉,莫非这位警官认定了是卢笛在主动钓曹泰昌?“魏警官,你在诱导我口供的方向?我虽然不是很懂法律,却也知道魏警官这样做是不合宜的。”
“哈!”魏强倒是不恼,依旧好脾气地笑,“秦小姐果然好口才,很善辩。好,我现在不做任何诱导性的提示,请秦小姐你继续说下去。”
秦筝走出公安局时,已是日落西暮。秦筝站在公安局门口,抬头望西边天际那颗浑圆暗红的太阳。宛如一枚柴鸡蛋的鸡蛋黄被包在薄纱里,略显呆板地挂在天边。
秦筝轻轻叹息,原来永远火力四射的太阳也有这样无力呆板的时刻。她在公安局里该说的都说了,秉持着良心,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可是魏强警官那凉凉的眼神始终滑溜溜地刺在她心上。
女人都有可怕的直觉,虽然说不出为什么,秦筝本能感觉到那警官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话,甚至似乎有意无意间对她相当鄙薄。
她做错了什么?难道曹泰昌那样的人渣不该打么?难道那样的情形下,要她眼睁睁看着卢笛受辱,而只为了自保而无动于衷?拜托,就算要因此而触犯法律,那样的情形之下她也真的按捺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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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加更哟,大致会有4~5更。曹泰昌怎么会这么巧也进警局?他的到来对秦筝未来将造成什么重大影响?稍后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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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筝提着包包向前走去,没有在公交车站停下脚步。心烦的时候,她喜欢走路。看似单调的节奏,却能让烦乱的心情一步一步地捋顺和平静下来。
今天公安局请她来,不是应该是询问星海公司内部可能有淫媒存在的事情么?怎么会揪住她打曹泰昌的事情问个没完?而且那魏强警官后来还问了她不少关于她当初曾经在兰会所跳舞,以及在杂志社做采编,还有给吕璇当经纪人的事情……虽然这都是她履历的一部分,可是这些事又与她那天打了曹泰昌有什么必然联系?
总觉得那警官的态度和问询内容太过奇怪。明明犯了错的曹泰昌被警官们礼貌地请出请入,而她这个只是保护艺人的经纪人却被当做罪犯一般遭受莫名的鄙薄。秦筝只觉心口里闷闷地,像是堵了一块棉花。
从公司来公安局的时候,碧笙特地打电话给她,要她结束了公安局的问询就打电话给他。可是此时此刻的这种心境,秦筝哪里还能打电话给碧笙?碧笙已经够忙够烦的了,她怎么还能将自己的情绪传染给他?
秦筝站在街上深深呼吸。尽管现在的城市街边已经不再有新鲜的空气,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股汽车尾气味儿,但是里面终究还有一点氧气泡泡,能够充盈起已经被她压扁了的肺泡。
“嘀——嘀……”身畔有车喇叭声响起。秦筝回眸去望,心里竟然连一点惊讶都没了——是龙天翔。
通常能够开着车子不管不顾地就随便在路边停车的,向来就是这位二少爷的行事风格。不管何时何地,只要看见她,龙天翔就会漠视一切地想办法凑到她身边来,所以方才听见那突兀而起的喇叭声,她心里就已经猜到是谁来了,就一点都不惊讶了……想到这里,秦筝忍不住轻轻一笑。真是相处十年,早已习惯了对方的这样出现。
一见秦筝的微笑,龙天翔只觉心荡神驰,长手长脚地从副驾驶车门直接窜出来,笑着扯住秦筝的手臂,“哎呀,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天上要下红雨了。今儿我的姑娘没骂我,没不睬我,反倒还主动冲我微笑了嘿……”
秦筝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这么巧?”
龙天翔摇头,“一点都不巧,我是故意想来‘碰巧遇上你’。”
秦筝微微挑眉,“你知道我来公安局?你怎么知道的?”
龙天翔没说话,只站在夕照的斜阳里柔柔地望秦筝,半晌才岔开了话题,“姑娘,去吃饭吧。南方人有规矩,说进了局子再出来要吃猪脚面线去去晦气。咱们这边虽然没那么多讲究,不过总要给你压压惊。局子里有煞气,没人进去不带着一腔子的惊慌出来。”
秦筝静静望着龙天翔。方才的问题他没回答,不过他的沉默就也给了她答案了。
她来公安局,龙天翔怎么会知道?当然是因为这一切都与龙天翔,或者说是龙天翔背后的龙海生有关——秦筝就笑起来,只觉心底凉透。龙海生果然是龙书记的儿子,做事这样善于玩弄权谋。你如果想将龙海生当做一般的黑大哥,除了会玩儿斯太尔撞人、或者出言威胁之类的低级伎俩的,那就错了。龙海生跟着龙书记在官场上浸淫了这么多年,当然深谙借刀杀人之道。他不直接出面,而是借助国家机关,小手指头轻轻一翘,就能把平民小老百姓玩儿得死不翻身!
“好啊,那就去吃顿好的吧。阿龙,我要吃生蚝。”事已至此,又能如何?索性好好吃一顿,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想办法对敌。
龙天翔没带秦筝去餐馆,而是去了海边渔村。虽然市中心的餐馆里的炭烧生蚝卖相好看,但是生蚝从海边到了餐馆,路上就已经会流失许多鲜美的汤汁;而在海边的小渔村里吃,一切看似简陋,但是那生蚝却原汁原味,鲜美得会让人吞了舌头。
秦筝贪婪地从炭火上取下生蚝来,也顾不得那耗壳会烫手,用指甲尖拈着便将鲜美的耗肉和耗汁都“秃噜”一声吸入口中,美得闭上眼睛,双眉轻颤。
龙天翔就笑,自己也没顾上吃,就一个劲儿给秦筝往炭火上的铁网上补充生蚝,“蘸点辣根儿,别贪生的,吃完了坏肚子。”
秦筝就笑,摇头,“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在小说里看见人家说‘炭烧生蚝’,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后来上网查了才知道,原来那神秘兮兮的生蚝就是海蛎子,把我给乐得呀……”秦筝笑眯眯又拈起一个来,“你看咱们这里的海蛎子多便宜,而且能采到最新鲜的。看他们小说里和电影里,那么郑重其事地吃炭烧生蚝,觉得那真是一道很贵的菜,要论个儿地买,哪儿有咱们这样吃得爽快呀!那时候就觉得,能够生长在这个城市,真的好幸福,就为了能一辈子吃最便宜、最新鲜的炭烧生蚝,我也一辈子就留在这里,哪儿都不去了。”
龙天翔也挑了眉毛轻笑,望着炭火里升腾起来的烟,微微眯起了眼睛。其实秦筝这样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