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回,唤他名字:“缓羽……我又给你添难题了吧?”她笑吟吟地侧身,抱臂望他,从他手里的kfc袋子中挑出一个汉堡,蹙眉反问:“怎么是热红茶啊?我要咖啡。”
    岑缓羽也笑,与她并肩站着,答:“你就是这样不会照顾自己,才会每个月都肚子疼。”风有点凉,带着雨后凉意,直渗入毛孔。岑缓羽不禁皱了皱眉:“会议记录放在你桌上,你说的那个解决法子倒是把董事们唬得一愣一愣的,只是实际操作上不太好办吧?”
    “嗯,”弦歌眺着远处,大口咬下一块汉堡,吃得心不在焉,“董事会那边给你很大压力吧?启旌都告诉我了,你也别怪他通风报信,他哪儿绕得过我?是我把话套出来的。”
    岑缓羽失笑:“还好,董事会这边不用你担心,我能应付。都是一群老狐狸,能赚钱怎么都好,一有风险,谁都不乐意。”
    弦歌咯咯笑出声:“岑缓羽,你上辈子一定欠我很多钱。”
    “哦?”他不解。
    “这辈子你是来还债的!”她横眼扫过去,理直气壮。
    岑缓羽从鼻子里哼笑两声,一句话堵回去:“那你上辈子一定欠秦筝很多钱,比我欠你的还多。”他定睛落在她侧脸上,在她转向他时欣然一笑,敛了调笑的口吻,一本正经道:“我还没跟你说吧?恭喜你,你和秦筝终于修成正果,不枉费你为他做的一切。”
    她想起去年那个雪夜,他亦是这般神情,站在病房外的阳台回首看她。正是那晚,她站在走廊尽头,偷听到秦筝质问的那句话——你知不知道,在英国,她发高烧的时候,我抱着她,她喊的却是你的名字!
    “我……”弦歌沉默许久,一开口便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她的声音在风声中有些沙哑,“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不知道和秦筝结婚对不对……”
    岑缓羽愣了愣。
    弦歌回首绽开淡淡的笑容,自顾解释:“我的意思是,在秦筝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宣布我们的婚事,不知道对他好还是不好……”
    原来如此。
    岑缓羽想也不想便安慰她:“你也该为你自己考虑了,老大不小的,还不快找个人嫁了。放跑了秦筝,你上哪儿找个这么痴情对你的人去?”
    “呵呵,”她笑了笑,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嗯”的背对着他深吸一口气,“我们下去吧,休息时间都过了。”
    ***** *****
    冯子尧的告别式几乎惊动了整个演艺圈的腕儿级人物。从下车处到入口,周围尽是镁光灯和前来参与现场直播的转播车。前来悼念的影迷都堵在外围?放眼看去尽是一圈圈的白玫瑰。若不是一路铺着黑色地毯,这个阵势更像是某颁奖礼的红地毯入场式。前来参加葬礼的人手挽手入场,各个黑衣墨镜,神情肃然。
    秦筝入场时动静极大,几乎引来在场所有人的侧目。而他在场外对媒体深深鞠躬,敬请媒体不要在这个日子纠缠这些问题的态度,也很快成为各大网站的头条。那一鞠躬,赢来所有人的好感。
    这是宣布《日月光华》拍摄后续事项的最佳时机。
    弦歌显然很清楚这一点。告别式结束后的第三天,nas正式向新闻界发布通稿,在所有人都以为叶弦歌会启用副导演掌镜拍摄《日月光华》或干脆停拍这部电影,让其成为冯子尧一生最大的遗憾时,通稿内容却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与冯子尧并称为华语影坛四大才子的大导演李华、霍鸣熙,和曾入围奥斯卡最佳摄影奖的华人摄影师陈烨容,同时宣布将加盟《日月光华》剧组,将《日月光华》分拍成“日”“月”“光华”三个版本,在尊重冯子尧生前敲定的剧本的前提下,互不干涉,各自衍生出带有自己独特风格的作品。秦筝当仁不让地成为第一男主角,蒋文排出档期友情客串,nas旗下的大牌明星倾巢出动,或客串,或出演,热闹非凡,反倒衬得正牌女主角陶米楠星光黯淡。未拍先轰动的华丽卡司迅速吸引媒体目光,还没等到开机拜神仪式,已有好事之人将这部电影列为当年最值得期待的十大电影之一。盛况比起一年前的《辰风语》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切,都免不了岑缓羽在背后的财力支持。与星波集团的合作案被重新提上议程。
    当弦歌知道岑缓羽与星波集团的合作已事成定局时,已是nas周年庆当天。向来不带女伴出席社交场合的岑缓羽,破天荒携陶米楠出现在酒会上。
    彼时,弦歌正在与记者周旋,话题多围绕nas近期一系列的大动作,先前放出的nas明星全家福照片也成为媒体和各路粉丝关注的焦点。谙熟这个圈子规则的人都知道,排位间接暗示了艺人在公司的受捧程度。杨茗与弦歌私交最密,加之同属岑氏集团,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出席周年庆的目的就是为了与弦歌敲定时间,让秦筝接受“一茗惊人”的专访。
    “我们也联系过岑京堂先生,可他说秦筝最近通告满档,无论如何都抽不出时间。弦歌,你就帮帮忙吧?”
    “秦筝的工作安排向来是由二叔直接负责,公司有公司的规矩,我帮不了你。”弦歌挑眉,无可奈何地拒绝。
    “要不蒋怡也行,”杨茗不死心,努嘴示意站在不远处与宾客闲聊的蒋怡。秦筝与蒋怡并肩站着,衬着霓裳华服,好似一对璧人,教人赏心悦目。
    “前阵子外界都在传你和秦筝感情受挫,蒋怡就是第三者呢。你瞧他们俩默契的样子,你不吃醋啊?”这个杨茗,倒是什么都敢说。
    弦歌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无不悦,只摇头笑笑:“吃什么醋……”
    岑缓羽和陶米楠就在那个“醋”字后闪亮登场,之所以闪亮,全因两人一入席,全场的摄影记者便蜂拥而上。镁光灯在两人面前炸开一朵朵鲜亮的白花,陶米楠身为《日月光华》的正牌女主角,第一次出席公司周年庆便是和大老板相携入场,其中含义自然值得猜想。记者们正是爱极这种似有还无的潜规则,一见陶米楠,多刁钻的问题都敢往外抛。
    “陶小姐,冯导生前放着这么多优秀的女演员不选,偏偏挑中还是新人的你,请问你认为自己的优势在哪儿?”
    “你第一部戏就与圈中大牌合作,面对蒋怡、李承茵、姜凌纱,你认为你能胜任女主角的戏份吗?要知道,你的搭档可是秦筝啊,他的粉丝可是出了名的剽悍。”一个记者半开玩笑地塞她,一席话引得众人哄笑。
    “听说陶小姐与星波集团关系密切,正好近日传出岑氏将与星波合作的消息,请问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是否与你当上《日月光华》的女主角有关呢?请你正面回答。”
    …………
    短短几分钟内,记者们就像事先约好似的,一股脑将尖酸刻薄的问题袭向陶米楠,然后像看好戏般等她困窘不答。
    弦歌隔着人堆远远看着,只见岑缓羽伸手挡住记者的追问,笑眯眯地点头致意:“各位记者,今天是nas的周年酒会,也是冯导的纪念追思会,这种场合不适宜谈这些问题吧?这些问题还是等《日月光华》开机记者会上再问吧。”他排开众人,任陶米楠紧紧扣着他的臂弯,尾随他而来的保镖迅速将记者挡在两人身后。
    陶米楠面容僵硬,面对一一上前跟岑缓羽打招呼的宾客,笑得尴尬。如果没有岑缓羽,刚才那一幕还不知她会被挤对成什么样。
    到底是个新人,那种程度的提问若换作秦筝或蒋怡,早就不留痕迹地挡回去了。弦歌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随手将杯子置在阳台扶栏上,说了句“失陪”,便向岑缓羽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chapter 12 教妾若为容(7)
    陶米楠挽着岑缓羽的右臂,小鸟依人般紧跟在他身边。
    弦歌淡淡扫过她的面容,一挑眉,转视岑缓羽:“你迟到了,岑缓羽。”
    “能来就不错了,”岑缓羽拦下托着一盘香槟的酒保,取了两杯,将其中一杯径自递给陶米楠,自己拿着另一杯抿了一口:“我一会儿要提前离席,今晚的飞机去伦敦,你照顾一下米楠,或者让她和秦筝待在一块儿,他们俩是这部戏的男女主角,让记者拍拍照也好。她是新人,自己应付不了那些记者。”
    弦歌顿了顿,等了两三秒,才不疾不徐地说:“看到了,刚才她被记者问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也好,不说话总比说错话要强。”
    “哪个新人刚出道时不是这样啊。”岑缓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转头对陶米楠说:“走,我介绍一些人给你认识。”
    他携陶米楠离去,擦过弦歌肩侧时,陶米楠狠撞上她的手臂。弦歌侧身回眸,看陶米楠长裙逶迤,袅娜移步,头也不回,倒像无意之举。她手里盈盈握着斟满香槟的高脚杯,弦歌手中却空空如也——那杯香槟,岑缓羽只给了陶米楠一人。
    这场周年庆被安上了一个特殊的主题——导演冯子尧的纪念会。冯子尧的纪念短片在大屏幕上播放时,全场的灯光暗淡下来。弦歌和岑缓羽静待在舞台一侧,侧首仰头,与所有人一起观看短片。弦歌一袭香槟金色的抹胸礼服如沾染了蜜蜡般,在微弱的白光下流光溢彩,秦筝不经意间瞥向她,蓦地发觉,台上垂手并肩的两人竟和谐得仿如一人。
    一样的动作——看到煽情处,自然而然会将一只手虚掩在唇边,挡住皓齿轻启;
    一样的表情——颦蹙间仿连眉心的褶子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样的手势——两人咬耳低语时都爱轻握拳头掩饰嘴形;
    一样的笑容——连微笑的时机都分秒不差,浅浅一勾唇角,如春风和煦。
    他怔怔地望着,直到全场灯亮起,一旁的岑京堂推攘他上台砸冰,他才从愕然中惊醒。再看岑缓羽和弦歌在司仪的指示下,已先行抡起那柄破冰大锤一锤砸下去,冰渣四溅,刻着“日月光华”四字的金匾从冰壳中缓缓升起。台下的记者怂恿着弦歌和岑缓羽抡锤合照,秦筝被蒋怡拉到一旁,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一群美女中间,供另一个方向的记者抢拍。
    这是一场完美的纪念会,更是精心策划的电影开拍前的预热活动。始作俑者笑容和煦,礼貌而世故地与在场记者周旋,无论多刁钻难挡的问题,她都能四两拨千斤地拨回去。她与岑缓羽一唱一和,将真真假假的场面话说得真诚又得体,围绕在她身边的采访记者被他们俩忽悠得合不拢嘴,一阵阵笑声如浪般涌向秦筝……
    一年多前那个雷雨天里岑缓羽说过的话,如电光火石般在秦筝脑中闪现——
    “她本该是这一行的翘楚,你却折断了她的翅膀,将她困在你铸成的牢笼里。这……就是你的爱?如果我是你,我会宁愿她不爱我。”
    这就是岑缓羽“不爱”的方式,一步步将她送回事业的顶峰。尽管他一直退守在朋友的范围里,可多年的交情,七年的陪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他们两人绑在一起。
    无论秦筝多么不甘,在那一刹那,他逼着自己承认,他,已不是与她最有默契的那个人了。
    宴会接近尾声,弦歌才得一刻喘息独自躲进vip休息室。
    岑缓羽的声音冷不丁从她身后传来时,她惊得差点仰跌进身后的沙发里。
    “你怎么这么爱逞强?”他舒着慵懒的调子,似有醉意,手里还握着残余见底的酒杯。他慢条斯理地走近沙发,在另一旁的沙发坐下。“看你整晚穿着这对怪吓人的高跟鞋满场跑,我还以为你的脚已经好了呢。”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原来是装的……”
    “装又怎么了……”弦歌不服,撇嘴穿鞋,反瞪他,“你躲在这儿干吗?不是说今晚的夜机飞伦敦吗?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