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睁开眼睛时,看到他眼里一如以往的心疼,心里一酸,泪珠更是如雨一般落下。
    “几月未见,你倒是爱哭了不少。”他低低地叹息,手指从她的唇移到她的眼睛,慢慢地掬起她的眼泪,“以前你很少哭过。”
    “这还不是你不见了。”步陌然瞪着他,只是泪眼模糊的样子实在是不怎么有气势。
    “呵呵,如果不是我不见了,你现在怎么会搂着我哭?”白洛天掏出手帕,细心地为她擦干眼泪,道,“别哭了,你现在身子不同以往。”
    步陌然的身子顿时一僵。
    “别这样想,然儿,你有孩子了,我早就知道,如果介意的话,我早就不该回来了。”白洛天叹息般说道,看着她的肚子,摸了摸,道,“怎么大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里面不止两个孩子,他们总是在闹腾。”话刚说完,白洛天似乎就下了一跳,因为他覆在肚皮上的手感觉到了震动。
    “真是闹腾,等他们出来后就教训他们,谁叫他们让你那么辛苦。”白洛天微微一笑,扶起她,道,“我本来不想见你的,没想到你会突然来看金莲,听到你的脚步声时,我就动不了了。”
    “师父,你这次不会走了吧?”步陌然不安地挽着他的手臂。
    “不会了,有你在,走不了。”白洛天的声音低低的,似乎飘渺无踪。却又真真切切在她耳边响起。
    步陌然这才安心了些。
    出了寝宫,就看到凤盏站在门口等着。
    看到白洛天,他的眼神闪了一下,忙走过来扶住步陌然的另一边,对着白洛天道:“你回来了?”
    “嗯。”白洛天淡淡地点头。
    凤盏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三人默默地往寝宫的方向走去。
    “不是那边,陌儿已经搬到这边来了。”见白洛天的方向不对,凤盏忙道。
    白洛天就定住了。
    “这里挨近御书房,近一些。在原来的寝宫里,我老是会想起你,难过的不想睡觉,所以就搬了,幸好,你现在回来了。”步陌然轻轻地说道。
    两人扶着她的手蓦然一紧,随即又放松。
    步陌然眼睛望着前面,师父是回来了,她是惊喜而开心的,但是,他们怎么办?齐人之福啊,总是会伤到人。
    先前,白洛天没回来的时候,她以为,他会一直在外边,因为不想见自己,那时,她就打定主意,自己会在生下孩子后,和他们三个解释清楚。
    她,这样一个女人,不想耽误他们,四人在一起,总觉得不现实,也太委屈他们。孩子,就当是她自己的,他的父亲可以来看他,但他们,却不会在一起。
    她以为,她的余生就这么过去了,没有男人,一样可以活得很好。她不是梦中的那个她,得不到白洛天的回应,又不耐他们的纠缠,就那么决绝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世,她有得多白洛天的爱,他也一直是爱着自己的,要不然就不会离开她。而他们三个,也是爱着自己,自己对他们也动了心。
    所以这一世,绝不会像梦中的那样……更何况,她还有孩子呢。
    有了孩子,就有了一个寄托。
    “那现在他回来了,你是不是要搬回去了?”凤盏的面容紧绷了起来。
    “不。”白洛天的视线飘远,道,“我住回原来的地方,然儿就住在那里吧,你身子重,不要搬来搬去的。”
    步陌然默然。
    凤盏心底一松,道“我们回去吧。”
    到了寝宫门口,聂惊郓和阎烈阳就从里面冲了过来,看到白洛天,刹住脚步,着实愣了愣。
    “然然,天都晚了,你跑哪去了?差点急死我。”聂惊郓首先回过神来,埋怨道。
    “没事,我就去神殿走了走,结果碰见了师父,就一起回来了。”步陌然微微一笑。
    “回来了就好。”阎烈阳看着白洛天,眼睛眯起来,再看了一眼凤盏。
    哼哼,散个步都能把白洛天捡回来。
    凤盏平静地微笑,道:“进去吧,该吃晚膳了,陌儿现在是一人吃三人补,经不起饿的。”
    五人一起吃过晚饭,饭桌上没什么人说话,气氛压抑而沉默。
    吃完后,像往常一样,聂惊郓去为她铺床,凤盏开始抚琴,阎烈阳扶着步陌然坐到一边的软榻上,准备听琴。这是胎教。
    白洛天静静地待在步陌然身边,不语。
    琴声悠扬而轻灵,似乎可以洗涤人心,几人却是面无表情地听着。
    一曲完毕,步陌然就开口道:“今晚你们就不用守着我了,回你们的家吧,我想和师父单独说说话。”
    “那怎么行?”阎烈阳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你肚子都那么大了,随时可能生,半夜起床又频繁,白洛天刚回来,不熟悉你的习惯,怎么会服侍的好?”
    “不是有碧儿在吗?”步陌然看着他,道,“我和师父许久未见,就想和他单独说说话。”
    见阎烈阳还有话要争辩,步陌然摇摇头,道:“而且,我并不难照顾,师父会照顾我的。”
    “是的,请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然儿的,这些日子来你们辛苦了。”白洛天站了起来。
    “应该的,毕竟我们是孩子的父亲。”凤盏看着他,淡淡一笑,随即低下头看着步陌然,道,“那我们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我们明日早上再来。”
    聂惊郓和阎烈阳惊愕地看着他,但也还是跟了出去。
    刚一出门,阎烈阳就爆发了:“凤盏,你什么意思?我们哪能那么轻易地走呢?那人可是白洛天啊,然儿对他可是情根深种,现在好不容易对我们好点了,你却让他们单独相处?谁知道一夜之间会搞出些什么事来?谁知道明天然儿对我们是什么态度?要是恢复以前那种疏离冰冷的态度,我可是受不了的。”
    好不容易步陌然对他们卸下了心防,对他们露出了微笑,此时白洛天却突然回来,那不是想让他们的努力白费吗?
    他现在尝到了甜头,步陌然对他们关心从刚开始的不耐烦到现在的安心接受,这其中他们付出了多少?
    反正,他是再也受不了。尝过甜美滋味ied人再去过以前苦日子,是个人都觉得难受。
    白洛天,怎么就回来了呢?他回来了,然儿的心里还有他吗?阎烈阳很是恐慌。
    “唉,他怎么就回来了呢?我们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聂惊郓叹了口气,有些沮丧。
    凤盏微微一笑,道:“不就是一夜吗?能发生什么事?陌儿现在肚子大了,难道你们还怕他们做什么吗?”
    阎烈阳和聂惊郓顿时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陌儿现在坏了我们的孩子,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凤盏又道,“所以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搞出什么事来,大不了就多一个人,反正他本来就在了,如果他真那么大方的话。”
    现在想形势已经和以前不同了,而白洛天迟早要回来的。他也早就猜到,步陌然生产,这对于一个女人是一件大事,他怎么可能不回来?
    除非,他不爱她了,不担心她的安危了。
    而他,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凤盏隐隐觉得,白洛天,才是最爱步陌然的那个人。他的爱不仅仅是占有,更多的是一种非常深沉的爱。
    “那我们现在就真的回去了?”阎烈阳似乎心安定了一些,马上问道。
    “你们走吧,我在树上待一夜,省的出了什么意外。”聂惊郓看了一眼身后灯火通明的寝宫一眼。
    “和你一样。”凤盏对聂惊郓微微一笑。
    “我还以为你真的回去呢,瞧你刚才说的头头是道的样子,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担心?”阎烈阳捶了他一下。
    “还是看着点好,陌儿现在心情激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凤盏找了棵树,闭着眼睛坐着。
    三人一时无语,只是看着寝宫,心思各不相同。
    屋内,步陌然和白洛天相对而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只是快一年的时间而已,却已经物是人非。
    或者,人还是那个人,心思却已经不是当初的心思了。
    白洛天忍不住想,眼神一暗,心下一沉,说不出的沉重。
    “师父,你这一年去了哪里?我找都找不到你。”步陌然终于打破了沉默。
    “去的地方很多,我易容,你们又怎么会找的到我?”白洛天自嘲般笑笑,道,“我当时只觉得人生无常,想不清楚很多事,于是就放逐了自己,但听到你怀孕后,我又是嫉妒又是担心,女人怀孕总会有诸多麻烦,我生怕别人会照顾不好你,于是就赶了回来,当时你也已经六个月大的肚子了。”
    “那你怎么现在才出现?我一直在想你。”步陌然低声道。
    “我不敢面对你,所以只是暗中看着,结果更不想见了。”
    步陌然默然,他定是看到了自己和凤盏等人相处的情况了吧?
    “如果今晚我们没有偶遇,你会什么时候才愿意出来相见?”
    “……等我确定你心里还有我的时候。”白洛天紧盯着她的眼睛。
    “师父,你明白的,我一直想你。”步陌然也看着他。
    “以前,你会说,你是爱着我的。“白洛天叹气,眼里有着伤痛,却很快就隐去。
    爱?步陌然恻然,自己还有资格说这个字吗?从此以后,我爱你,将不会再从她的口里说出来了,只能在心底默默地说给自己听。
    爱,她已经没资格对任何一个男子说了,她对四个男子动心,太过于滥情的自己怎能在若无其事地说出口。
    白洛天见她神情恻然,不敢再说,只道:“如今看到你们安好,我其实心里也是快乐的,事情果真如师父说的一样,你和他们,终究是宿命的渊源,姻缘天定,不是我所能违抗的。”
    “那你呢?”步陌然摩挲自己的手指,低头道,“我原本以为你永远不回来,但你回来了,我很高兴。”
    她顿了顿,哑声道:“可是,是不是你很快就要走了?”眼泪想落,却还是倔强地闭上眼睛,不让见光。
    步陌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这几个月来经常会莫名其妙地伤感,偶尔会落泪,比如现在,情绪已经快难以控制了。
    “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不会再离开,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在你身边看着其他男人,我会痛苦,但看不到你,我却更痛不欲生。”白洛天苦笑。自己,终究是离不开她啊?
    心都不在了,也只剩下一副躯壳而已,去哪都是无根的浮萍,只觉得心空荡荡的。
    那天,他留下一封信就绝然离去,脚步匆忙,师父以为他受不了了,在不可待地想走。却不知,他怕自己再不走,以后再也舍不得离去了。
    师父说,有些天命是不可违背的,比如她和他们的缘分,他们的生命线总归会纠缠在一起的,就如同他和她。
    于是,他走了,给了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和时间,给他们培养感情的时间。
    他知道,如果他一直待在步陌然身边,也许,她不会喜欢上他们,不会和他们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