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节制地喝了大半壶,早就软了身子,缩成一团蜷在皇帝怀里,嘟著嘴儿,偶尔冒出一句谁也听不懂的呓语。
“小酒鬼!”
皇帝戳著孩子的额头笑骂,口气中的宠溺谁都听得出来。
一场宴会,让宫里宫外国内国外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人,都知道了七公主享受著怎样的恩宠。若不是公主还小,恐怕求婚的使臣、大臣会让养天宫变得很热闹,不过即使这样,企图“预订”的人还是不少,可惜都被皇帝挡了回去。
也好在陆菲是个“女孩子”,否则她接下去的日子就不会那麽好过了。
而现在,被皇帝的羽翼呵护著的陆菲过得很幸福。
上午的时候皇帝要去处理政务,她就一觉睡到大天亮,然後抱上一本书坐在院子的大树下吹吹风、晒晒太阳。下午皇帝回来了,她就坐在皇帝结实而富有弹性的大腿舒舒服服地听皇帝给自己讲功课──她学的却不是皇女那套贤良淑德,而是皇子的治国韬略。
到了晚上,陆菲就爬上龙床等待皇帝的到来,在皇帝没有找嫔妃播散龙种的时候,或者是播散龙种回来之後,她可以缩进皇帝的怀里,享受著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温暖。
不过有时候陆菲这一特权也会给别人带来一些小小的麻烦──
有一天,皇帝从其它妃子那里回来,沐浴之後抱著陆菲上床睡觉。
陆菲缩在皇帝怀里,突然说:“父皇,父皇今天身上的香香好好闻。”
皇帝有些莫名,便问:“什麽香味?”
陆菲说:“父皇每次晚上出去回来身上就会有香香的味道,以前的香香会热热,今天不会。”
“热热?”
“就是闻了会脸红红,身子热热。”陆菲用自己有限的认知表达她的感受。
皇帝沈默,片刻後问:“那菲儿会不会不好睡?”
陆菲老实回答:“有时候会热很久,难受。”
皇帝心下了然,那香味一定是那些女妃点的薰香,为了吸引自己临幸,那些香料里多是参杂了催情剂,味道很淡,对他这样的成年人最多是助兴的作用,但对於敏感的孩子就有了效果。今天他去的一个男妃那儿,男妃不兴这套,身上自然没有了助情薰香。
皇帝拢了拢陆菲的长发,说了一声:“睡吧,以後不会有热热的香香了。”
陆菲不明白为什麽就不会有了,她的记忆里自己的父皇每次去那些什麽娘娘那儿就会带上热热的香香。不过陆菲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父皇每次回来不论有没有香香都会去洗澡澡,洗完就没有香香了,只会剩下她最喜欢的父皇的味道。
第二天,宫里下令禁止使用一切有催情成分的薰香,违者一律驱逐出宫。
陆菲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语让多少後宫嫔妃欲哭无泪,也不会知道这一举动让多少皇子皇女“夭折”在受精卵形成之前,她只知道那晚之後父皇身上果然没有了会让人脸红心跳的香味。陆菲更喜欢皇帝的怀抱了。
冬天慢慢过去,气温开始回升,到了五月,就已经热得盖不住被子了。
就算陆菲是个贪睡的孩子,但她也在渐渐变热的天气下不得不早早醒来。不过皇帝起的比她更早。每次陆菲醒来的时候都找不到父皇的身影,她知道父皇是要去“上朝”,而“上朝”是很重要的事,是父皇一定要去做的,不过陆菲还是留念父皇的怀抱。
在早起不见皇帝踪影的某一天早晨,陆菲萌生了自己去找父皇抱抱的念头。可是宫女告诉陆菲她现在不能去打扰皇帝,陆菲犹豫啊犹豫,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乖乖听话没有去找父皇抱抱,只是这一个早上就像有一根羽毛不断搔著她,弄得她心里直痒痒。
等中午皇帝回来的时候,陆菲迫不及待地扑进皇帝怀里,一脸委屈地说:“父皇,菲儿想您了!”
皇帝蹲下身子,好笑地戳戳她的额头:“这才分开多久就想父皇了?”虽然这麽说,但皇帝还是很高兴听到陆菲说想他了。
陆菲紧紧抱住皇帝的脖子,在皇帝耳边呢喃:“父皇,菲儿喜欢父皇……”
皇帝亲亲陆菲的小脸蛋:“父皇也喜欢菲儿。”
陆菲眼珠子转转,皇帝看得分明,就等著陆菲出什麽坏主意,果然听到陆菲说:“那父皇,以後菲儿也和父皇一起上朝好不好?”
皇帝失笑:“你这小懒虫还想上早朝,哪天你不是睡到太阳晒屁股的?”
陆菲也知道懒不是好词儿,不好意思地扭扭身子,躲在皇帝颈窝里轻声说:“那菲儿以後早早起来和父皇去上朝……”
皇帝被陆菲说话时呵出的热气拨撩得脖子痒痒,随口道:“你要起得来,朕就带你上朝。”
皇帝没将陆菲的话放在心上,孩子嘛,这一刻说的话下一刻就忘记了,心血来潮要做的事太多了,当不得真。但没想到,第二天皇帝起床时,一向睡得死沈的陆菲也有了动静,死死抓著皇帝的衣角,眼睛还闭著,嘴里却含糊不清地说:“父皇……菲儿也去……”
皇帝哭笑不得,但也没有掰开陆菲的小手,反而吩咐太监们给小公主梳洗。
这小家夥倒也好,迷迷糊糊地被太监宫女们折腾著,全部都打理完了还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她根本就是没有醒来,皇帝无奈摇头,便抱著孩子上朝去了。
可想而知,当皇帝抱著陆菲出现在龙椅上的时候,朝臣们是多麽震惊,尤其是这个小公主明显还是睡著的。
皇帝的十个儿女里这个小家夥居然成了第一个上朝“听”政的孩子,当真出乎所有人意料。
“好在是个女孩”──这大概是不少人的心声。
陆菲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睡觉的时候引起了这麽大的波澜,她只知道自己迷恋的那个气味始终包裹著自己,这一觉睡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长久和香甜,当她醒来的时候,早朝早已结束,皇帝在上书房里批奏折都批了一半了。
躺在皇帝腿上的陆菲醒来的时候很是茫然,周围不是她熟悉的环境,不过当她的目光接触到自己最喜欢的那张俊颜时她就清醒了。
“父皇~”
陆菲甜甜地叫。这声叫唤让皇帝的目光从奏折移到自己腿上,当他看到陆菲刚刚睡醒还带著红晕的可爱脸蛋时,皇帝忍不住笑了,他捏捏陆菲的脸颊,调侃道:“贪睡的小家夥,终於醒了?”
陆菲也知道皇帝是在调侃她,扁了嘴,身子一滚,小脸埋到皇帝的衣褶里,双手抱住皇帝的腰身,扭著身子撒起娇来。皇帝看著她的後脑勺,溺爱地笑了。
陆菲是个喜欢赖在皇帝怀里的孩子,但她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当皇帝批阅奏折处理政务的时候,她会乖乖地坐在一边看著自己的书,饿了就小小声地吃一点桌子上的糕点,累了就爬到椅子上小心地把头枕到皇帝腿上安静地睡觉,想上厕所了或者坐不住了就自己出去耍上一通。总之,她很安静很乖巧很自觉,绝对不会打扰皇帝办公。
皇帝不讨厌将陆菲带在身边,相反地,在办公之余看看这可爱的孩子,也是一种放松调剂。久而久之,大臣们也慢慢发现了陆菲在身边的好处,比如皇帝发怒的时候小家夥软软的童音就能成为一剂强效镇定剂,让场面顿时得到缓和。
陆菲长及八岁,大皇子,同时也是当今的太子殿下,陆佑同志,终於也年满十三,加入了上朝队伍,上书房旁边的一个房间也为他敞开,作为他参与政务处理的根据地。
於是陆菲又多了一个去处:找她的太子哥哥玩。
众多兄弟姐妹中,太子是陆菲最熟的人。陆菲住在养天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出去也是跟在皇帝身边,平常人都近不了身,只有时常被皇帝召见的太子才能时不时见上一面,这便慢慢熟悉起来了。
太子长得和皇帝很像,小小年纪就有了相似的轮廓,陆菲爱屋及乌,对太子哥哥的第一印象是大大的好。加上太子对这个妹妹很是呵护,少不了带一些好吃好玩的小玩意儿,这让陆菲更是喜欢太子哥哥了。
当然,再怎麽喜欢,太子哥哥在陆菲心中的地位还是比不上父皇。
一般来说,皇帝每次想休息的时候都会被陆菲敏锐地发现,然後陆菲就会扑上来抱抱,陆菲自己高兴,皇帝也高兴。不过今天却有些反常,皇帝停下手中事宜很久了,都没感觉到陆菲有动静,转头看去,才发现陆菲不知抱了一本什麽书坐在那儿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双颊红扑扑的,似乎有些难为情又有些错愕的样子。
皇帝好奇,轻手轻脚地绕到陆菲身後,低头一看,惊讶地发现陆菲看的居然是春宫图。
“菲儿?”
皇帝的声音陡然出现在耳边,吓了陆菲一跳。看到陆菲躲躲闪闪的样子皇帝感到好笑,他不是在意陆菲看这种书,他只是没想到陆菲会去看。
皇帝将陆菲抱到自己腿上,和颜悦色地问:“菲儿从哪里找来的这本书?”
陆菲毕竟不懂人事,看了这麽久只因为图上人物都裸著身体才觉得有些害羞,但也没有什麽特别避讳,听了皇帝这麽问,脸红了红便消去了闪躲,坦然答道:“是从阁子里找到的。”
陆菲口中的阁子就是养天宫里一处藏书的地方,里面放的都是历代皇帝必看、应该看的或看过的书,很多藏书都是孤本珍藏,是个好地方,之前陆菲就都是从里面找书看。皇帝想了想,却也没想起什麽时候里面有这麽一本书,不过他不知道也不奇怪,藏书阁里有很多书,他也不是都看过。
皇帝还在想著,就听陆菲喃喃说:“父皇……上面的人,和菲儿不太一样……”
皇帝明白陆菲指的是那禾幺.处不同,陆菲天生雌雄同体,自然与普通男女不同。皇帝拨了拨陆菲额前的碎发,道:“是,菲儿和他们不太一样。”
虽说自己与他人不同陆菲是早就知道的,只是一来之前年纪小,懵懂无知,二来从未这麽直观地对比过,三来身边更不曾有人提,她也就没将这件事特别放在心上,但如今突然看到,心中不免有些异样,这一点点的异样就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陆菲靠在皇帝怀里,低低问道:“父皇……菲儿会不会很奇怪?”
皇帝笑笑,道:“不会。”
听到父皇这样回答,陆菲也就不再说什麽,只是心头那一点点慌闷还是挥之不去。
皇帝没有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孩子的沈默上。在他眼中,陆菲那这点小小的与众不同无所谓有无,一方面皇帝不认为那样的身体有什麽不好──他就觉得陆菲小小的青芽和小小的花瓣挺可爱的,而另一方面皇帝也觉得陆菲还小,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只是,虽然皇帝觉得无关紧要,但对於陆菲来说,这却是大大要紧的事,她连著几天都在为此郁郁寡欢。八九岁已经是渐渐懂得在意他人眼光的年龄了,陆菲对於自己需要被隐瞒的不同之处感到了不安,她觉得自己似乎……很奇怪?
但是父皇却又说她不会奇怪。
陆菲有些茫然,她找到自己第二喜爱的太子哥哥,她问太子:“太子哥哥,会不会有人又是男孩子又是女孩子啊?”
太子愕然,反问道:“菲儿怎麽会突然怎麽问?”
陆菲扭捏局促,她还记得皇帝的交待,不能将自己身体的异状告诉其他人,只是对於太子的问题她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太子看陆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脑子转转,便以为陆菲是看了什麽不该看的书。太子年满十三,早有房中的大丫鬟教他男女之事,这些大丫鬟经过特别的调教,对於男男女女之间的事情精通得成了妖,在她们的调教下太子自然也是知道得十分清楚。太子以为自己的小妹妹是情窦初开了──虽然年纪小了点,不过宫里的孩子嘛──太子狭促笑道:“菲儿可是看了什麽不该看的了?”
陆菲心里七七八八地想著,也有了一点小心眼儿,嘴上道:“前几日看到那个、那个……图……上面的人都好奇怪……”
陆菲说著脸红起来,话也不连贯。
太子以为她是害羞,没往他处想。听到陆菲说“图”,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结合前面陆菲问的问题,太子以为陆菲不但看了春宫图,而且看的还是“特别”的春宫图。宫闱霪乿,宫里要什麽没有,特别一点的春宫图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