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当他忍不住心胸袒腾时的那一份激情才更能打动人心。看着那张满是憧憬的脸。听着这一番昂扬的理想画卷。杨缴也觉的心里有一种东西热热的涌动。不过他却没直接回答唐成的问话。只是轻吟出了一段熟的不能再熟的话:
    选贤与能。讲信修。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恶其不出于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他吟诵的是《礼礼》篇中的一段话。正是这段话给后世万千读书的儒生确立了人生的最高理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儒生们努力的方向而非目标。他们的目标。至少在读书时的最高目标就是为了实现这一段话中所描述地大同之世。
    不拾遗夜不闭户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所养虽寡孤独亦能安养天年!少年时代的记忆总是最深刻的。时间在变人在变。在这变化地过程中或许早已明白曾经的理想永远不可能实现。但一旦提及到这个平时
    不到的理想时。又有谁能不摇动?毕竟它曾经是纯真。又如此的美好。
    而杨缴吟诵出的这个理想与唐成所说的又是多么的相似啊!
    “《礼记礼运》篇?”。唐成摇了摇头。“大同之世?不。我不是为这个”。
    “是啊。大同之世太远太远了”。杨缴的笑叹有遗憾。有困惑。也有对少年读书时代的缅怀。“《左传襄公二十四年》中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此三者虽久不废。谓之不朽”。人孰无私明府在龙门立功不朽之念也是人之常情百姓福”。
    “立功不朽?”。唐成再次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是为了这个”。
    “噢?”。
    “人生苦短碌碌为”。说到话时唐成更像是在自语声音小地听都听不清。“我只是不想对不起这穿……不想对不起自己这几十年的活头儿罢了”。
    “明府说什么?”。
    “没什么”。此时唐成已从由史德支而起的兴奋中超脱出来自嘲而笑的摆摆手道:“才真是狂妄了!言易行难。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么?先生
    边怎么样?这衙门里还的根据你那边的进度来放年假”。
    “以明府的年纪偶尔发一发少年意也没什么不妥”。知道唐成是不惯于把心里的东西拿出来让人品头论足现然他自己不愿意再说。杨缴笑说一句后也就没再多问。“要给几千庄户的家人发放粮可是个大琐碎事。就是最快也还的四五天才能了结”。
    “嗯。按五天算就腊月二十了。再算算们路上的时间。要是快些地话正好能赶在小年儿那天到家。倒也不算太晚。就这么办吧。先生不用太急。一切以稳妥为先”。
    杨缴闻言点了点正在这时散衙钟声响起。唐成向点点头后自回内衙不提。
    …………………………………………
    随后几天。唐成难的清闲了一些。衙内及东谷的事情早已职责明确地分派给了杨缴等人。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也做熟了倒不需要唐成多操什么心思。是以一到散衙的时间他都是直接回后衙。
    初接任县令时候郑凌意老在屋里等他。现在是全反过来了。这几天难的他能清闲些的时候接手了东谷粮食事务的郑凌意却又忙地很。中午就不说了她压根就没时间回来。就是晚上也的等庄户们都吃完饭后才能回家。再算上路上时间。等她到家地时候天色早已黑定。
    如此以来不管是在衙门里还是家里。相对而言他就成了最闲的人。唐成喜欢享受清闲地活。但当周围的人都很忙唯一就自己闲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
    正是在这么个背景下。一散衙就到书房里看书的日子仅仅过了两天之后。第三天早晨唐成在上衙之前特地把小青找来交代了一番为怕说不明白。他还特意趴在书案上画了两张图。
    这天下午一散衙。成回到内院儿之后没再往书房里钻。官衣都还没换就开始问小青。“早上吩咐你的那两样物事可找人打制出来了?”。
    都是什么呀。此前说见。就是听都没听说过。小青一直到现在也没想姑爷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两样古怪东西。此时一边服侍唐成更换官衣一边回话。“那个带把手儿的锅倒是打制好了。铁匠师傅知道是大官人让做的。特意用的店里最好的百炼钢。也是刚刚送来。现放在房里。另外一口两层带炭筒的锅怕还的几天”。
    唐律里并不禁止百佩带刀剑。甚至还颇有鼓励的意思。所以民间的铁铺里一般都备用一些**刀剑的好钢。百炼钢就是属于这种情况。听说他要的这口炒锅竟然是铁匠师傅用百炼钢打而成的。唐成真有些哭笑不的。现在比不的后世。这也太浪费了。
    浪费就浪费一回吧。总不能再给退回去。“记好。那叫火锅儿。什么两层带炭筒的。听着别扭”。向小青说了一句后。换好衣服的唐成出
    就直奔小房而。
    他这一到灶房倒把那灶头婆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灶房里出了什么错。及至听到唐成说要做菜时。这婆子先是愣。继而就把一双手摇的跟夏日里的蒲扇一样。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呢?婆子虽然不知道“君子远,厨”这句圣人之言。却也知道男人是不该进厨房的更别说做菜了。就连那些贫家小户的男人都不做事情。怎么能堂堂县令老爷来做?
    唐成先是和颜悦色的跟她说。却没什么效果。最终只能板着脸下命令。才好歹把诚惶诚恐的灶头婆子请出了厨房见他开始拿刀摸锅的。依旧留在房里的那几粗使丫头手足无措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该干些什么。
    唐人的蔬菜本就贫乏。更别说这还是冬北方。唐成寻摸来寻摸去找到的也就只有白菜萝卜和豆腐三样菜蔬。羊肉是有一堆。
    对于今天大有兴致要腾一手的唐成而言。眼前这食材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四下里看了一会儿后他不甘的回头问了一句:“就这些了?”。
    闻问离他最近的使丫头徒劳往两边看了看,乍起胆子回答道:“回老爷话。小缸里还有一尾鲜鱼”。
    “不错。这可是个好东西”。揭开缸盖往里面看了看后。唐成笑着向后挥了挥手。“行了。都出去歇着吧。这天儿也冷。你们找地方烤烤火去。快去!”。
    等那几个粗使丫头都出去之后。唐成把几油灯都点亮之后索性把房的门也给关了。
    好门转身过来后。唐成就开始挽袖子。油盐糖醋葱姜蒜一一准备好。最可惜的就是没有辣椒。缺少辣椒他在后世练就出的独门招牌酸辣大白就无法施展了。遗憾。太遗憾了!
    二百五十九章 在唐朝就连偶尔做做居家男人都这么难?
    这个一人独处的封闭空间里,正在白菜帮子上片刀有了一种恍然的感觉,穿越之前的后世里他也曾许多次的做过同样的事情,甚至在这个特定的时刻,那首在后世的厨房里总会无意识哼唱的歌也如此清晰的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歌是曾经在大街小巷唱遍的歌,因为唱的太多甚至都有些俗气了,就如同做饭是爱情中烟火的不能再烟火的事情,但那个时候唐成哼唱着最烂俗的歌做着最烟火的事情时的的确确是幸福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金鱼在,为了这个长相八十分,性格一百分的女子,从不曾下过厨房的唐成学会了做饭,并开始用当年刻苦学习的精神来钻研菜谱。
    然而,当他终于能做出堪称极品的酸辣大白菜时,爱吃这个菜的人却突然黄鹤一去无消息,没有告知,没有解释,就如同那烟火般绚烂的四年根本不存在一样。
    唐成不了解女人,但是他了解自己,扔掉白菜收起刀的时候他知道今生将不会再为任何一个女人做酸辣大白菜。
    光阴荏,穿越轮回,谁能想到在一千三百年前的唐朝,他又会如今天这般主动的操起刀摆弄一颗唐朝的白菜,目的却如同一千三百年后一样,都是为了让一个忙碌晚归的女人能吃的更好一些。
    庄生晓梦迷蝴蝶,到底是蝴蝶变成了庄生,还是庄生化为了蝴蝶?由生活的琐碎忽而想到如此形而上地命题时,唐成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虚无主义流毒不浅哪!
    不过,这重要吗?在与自己的对话中唐成再次摇了摇头,是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一个你很喜欢地人对你很好时,作为男人就应该对她更好。
    这绝不仅仅只是责任,这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以及烟火婚姻中幸福的真!
    无声一笑,唐成抛开了这些荒诞而莫名的想法,开始专注于手中的刀以及刀下的大白菜。至少他很享受这一刻做菜地过程,为愿意为之付出的人付出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更别说关上门之后在这样一个仅有一个人的空间里,唐成实实在在有一种抛掉唐朝重温后世生活的感觉。
    这一刻他不再是唐朝地龙门县令。只是一个后世里最普通最平凡。最烟火或许也是最幸福地居家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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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凌意回到家时天色已经黑定了。尽管一天地忙碌下来她地身体实在是很累了。但心里却充实地很。她宁愿像现在这般累着。也不愿如前些日子那样终日无所事事地在屋子里空等。
    从十二岁进宫开始。或许就注定了她地一生是等待地一生。在红墙碧瓦地深宫里等待一个一生也不会真正碰到地人。那时虽没有相思。但锦衣华食下地生活却是冰冷地寂寞。
    寂寞杀人!
    直到在去扬州地路上遇到唐成。走出深宫地郑凌意才第一次真正地从已经深入骨髓地寂寞中解脱出来。然而欢娱总是太短。刚刚走出寂寞地她随即又开始体验着同样让人窒息地相思。
    寂寞杀人,相思刻骨!
    有了这些过往的经历,郑凌意再不愿意等待,她宁愿像现在这样肩并肩的与唐成一起忙忙碌碌,即便是白天里依旧见不到人,但只要知道他也在做着同样地事情,自己同样是在为他的理想而努力这就够了,真地够了!
    挥手遣退了那两个送她回来的公差之后,郑凌意看了看前方院子地那片***,按照过去两天的经验来看,夫君唐成现在该就正坐在其中地一点***下等她回家。
    一盏明亮的***,***下等她回家一起吃饭的唐成,脑海里油然浮现出这副图景时,郑凌意疲惫的脸上不自知的腾出了一个温暖而满足的笑容,就连全身的劳累似乎也在瞬间消失了。
    迈开步子向内院儿走去,进了月门之后她才赫然发现这大冷的天儿里那些个丫头们竟然没在屋子里烤火,而是都聚集在院子里一边呵气跺脚的取暖一边脸色古怪的看着灶房低声议论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郑凌意原本挂着笑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太不像话了,就说这是县衙的内衙,即便是乡下读过几天书的土财主家里也容不得下人如此没规矩,而内宅治家原本就是她这大妇份内的责任。
    这样的情形要让外人看见,该怎么议论她?又怎么议论夫君?治家不齐可也是吏部考功官员时的标准之一。
    “放肆,一个个不专心职事跑到院子里嚼什么舌头?”,郑凌意冷若冰霜的走过去后才发现她的贴身丫头小青居然也在人堆里,这让她脸上的怒色更重了。
    看到郑凌意愠怒的眼神,小青缩了缩脖子后往前凑了几步,“小姐,姑爷他……他在灶房里做……做饭,我们去劝都被他撵出来了”。
    “什么?”,郑凌意真怀自己是听错了,待看到那一脸苦色恨不得哭出来的灶头婆子后这才真正确认了此事,“胡闹!”,微不可闻的说了一句后,她也顾不得发作眼前这些丫头婆子,拔脚就往灶房走去。
    刚走了三两步,她却又猛然回过身来一脸冷峻的向丫头婆子们沉声道:“都把嘴给我管牢实
    这事谁要是敢碎嘴往外传一句,家法之下有死无生,了?”。
    丫头婆子们噤若寒蝉的答应了之后,郑凌意这才转身继续往灶房走去。
    走到灶房门前正要推门时,她忽然听到了里边传出一阵儿散漫里又带着惬意的歌声,不错,这声音正是夫君的,只是他怎么会唱歌?而且这隐隐听到地歌辞和曲调还如此古怪,既不是和着清商乐的六朝乐府民歌,更不是时下里配以燕乐的诗歌。
    自打认识以来郑凌意就从不曾听到过唐成唱歌,更别说还是这样曲调和歌辞都极古怪的歌,正是这一点好奇使她放慢了手上的动作,凝神想听听清楚夫君唱地到底是什么。
    渐渐的她听清楚了,里面隐约传来的这一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