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席见臻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一醒来就遭受凤十一无情地嘲笑:“看你下次再贪吃,看,差点出事了吧?”
    他把事情原委大致说了一下,李家全被关押待审,李陌尘在瓜子中下毒,衷为卿身体天生带毒,等等。席见臻脑子从一片混沌,到最后,越来越清醒,清醒地面对沉默不言的衷为卿,让凤十一和席玟先退下。
    “这就是你不肯让朕碰的真相?”他想起衷为卿死活不让他触碰,他想起衷为卿常年将自己包得严实,也想起没人能够接近他,因为他身上有毒,碰不得。
    “是。”
    “唉,不知是你倒霉,还是朕倒霉。”席见臻挠挠头,“李家一案,你的看法呢?”
    “李家并非无辜,李陌尘背后有人。”他将那份厚礼拿出,“这份密折可以一举击垮李家。”
    那是一封信,李太师跟蛮夷勾结,商量怎么吞下西瀚周边的事。皇帝昏庸无能,百官碌碌无为,一半的兵权握在李太师手里,要不造反简直对不起观众。
    “为卿,这些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衷为卿避而不答:“陛下,您只管将李家一举倾覆便可。”
    席见臻沉吟道:“但李陌尘为何要暗杀朕?李太师不过想卖国,还不到篡位的时候。”
    衷为卿冷冷笑道:“陛下,如果您驾崩了,最得利的是谁?”
    “……”席见臻眯起眼。
    “御亲王,一旦您驾崩,他就是皇帝,而且民心所向,他会是一个比你更称职的帝王。”
    “……”虽然很受打击,可席见臻不动声色道,“证据呢,这只是为卿的臆测。”
    “证据……为卿有,如果陛下想要的话。”衷为卿起身,“臣向李陌尘要去。”
    席见臻疑惑看他,衷为卿道:“只要套出指使他的人是谁,便能证实御亲王谋朝篡位的野心。”
    天牢,历来关押重犯的地方。李陌尘被关在单独的牢房里,环境还算整洁,跟毓华斋比起来差远了。
    衷为卿不禁扼腕道:“陌尘,你何苦。”
    李陌尘冷哼一声:“假惺惺。”
    “为什么要暗杀陛下?他对你明明那么好。”
    他的语气淡漠平静,有着虚伪透顶的关心。李陌尘嫌恶道:“那昏君,死不足惜!”
    “傻瓜,皇室就陛下一人,他若有不测,西瀚必大乱。”
    “谁说的!还有……”后面两个字李陌尘给吞下,“你想套我话是不是?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这个傻瓜偶尔也有聪明的时候。
    衷为卿眼神骤冷,李陌尘被他阴冷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
    “李陌尘,你知道我的秘密是吧?你公然在寿宴上下毒,为的是陷害我?”
    李陌尘道:“是,你体质带毒,我跟你一起住了那么久,又怎会猜不到?”
    “为什么?”
    “……为什么?你敢问我为什么?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在这里!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在华阳宫好好的!”李陌尘眼眶红了,“为卿,是你先害我于不义,是你先背叛我!”
    背叛二字说得铿锵有力,极力地说明了这一切,都是衷为卿先错的。如果不是他利用李陌尘,李陌尘也不会想到陷害他。
    而此事过后,衷为卿身体带毒的秘密也难以隐瞒,他在后宫将如何立足,甚至在红尘沧海中如何立足,都是个问题。
    这样特殊的人,说是怪物都不奇怪。
    “陌尘,你是个单纯的孩子。所以我相信,幕后定有人指使你这么做。说吧,把幕后指使招出来我可以保你不死。”
    李陌尘却紧闭着嘴巴,一副死也不说的模样。
    衷为卿眼睛眯起,将李太师与蛮夷勾结的事跟他全盘说出,李陌尘登时傻了眼。衷为卿确定李太师的所作所为,与李陌尘无关。
    “只要你招出幕后指使,我可保你们李家不死。”他信誓旦旦道,“否则,那是灭门的罪。”
    眼泪滚滚而下,李陌尘不可抑制地哭了,虽然男人哭很丢脸,可一想到李家未来的命运他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往下掉。
    “说不说?”
    即使如此,他还是闭紧牙关。
    “你对他……真好啊。”衷为卿拨弄着五环扣的链子,“是他指使你陷害我的,是吧?”
    李陌尘垂眸哽咽道:“为卿,我不会供出他的。”
    “那么,就让我看看你在他心中的份量如何吧。”衷为卿冷眼道,“李陌尘,如果我慢慢折磨你,他会不会来救你?”
    李陌尘惊愕地抬头,他看到衷为卿眼里的冷血与残酷。
    “既然你嘴巴不乖,就休怪我无情呢。”
    衷为卿转身走出天牢,早已有刑官在外等候,衷为卿道:“替我好好招呼他,但记住不可让他破相,不可伤其性命,也不可断其四肢,直到他招供,都不要停下。”
    “衷为卿!!!”李陌尘在后面咆哮,可他却未回头给他后悔的余地。
    出了污浊的天牢,骤然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衷为卿心里打着算盘,李家已不再有威胁,而周家那点野心,无非是希望女儿为席见臻诞下龙子,成为皇后。目前,就剩御亲王这个难缠的对手呢……
    第二十章
    席见臻休养期间,朝政都交予御亲王处理,他安心躺在床上当病人,享受衷为卿的照顾。
    “陛下,为卿不能待在您的身边呢。”
    衷为卿双目含光,隐约有流泪的迹象,但席见臻知道那只是错觉。
    “李陌尘招供了,把臣的秘密说出。”衷为卿叹气道,“现在外面闹翻天了。”
    “为卿你别管他们,朕保你!”又想起李陌尘大美人,“陌尘怎样呢?唉,只要他说自己是被陷害的,朕也能保他一命啊!”
    “陛下,您心软呢?”衷为卿目光森寒,“这是除掉御亲王的大好时机,陛下万万不可心软。”
    席见臻咂舌道:“可是,陌尘嘴巴特硬……”
    衷为卿叹道:“是,臣另想办法解决。”
    他再次去见了李陌尘,这时他被虐得体无完肤,唯独一张脸,依然明艳动人,眉间的朱砂痣因为脸色的苍白而显得愈发艳丽。
    “李陌尘,你对他真是用情至深。”衷为卿冷笑道,“可惜他在外面逍遥快活,可不管你死活。”
    李陌尘看向他,原本犹如死灰的眼睛骤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恨意,他已无力讲话,只能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恨。
    衷为卿步步逼向他:“他昨天和逍遥王去了醉仙楼,点了两名清倌。今天和逍遥王去看戏,我向他说起你,他漠不关心。”
    李陌尘闭上眼,衷为卿已然看出他对那个人的心,既然这样,他就该知道他更不会说出了。
    衷为卿道:“我还未将李太师和蛮夷勾结的事交给大理寺,你们李家上下的命全系在你手里了。”
    李陌尘道:“没用的……为卿,我看得清你,假仁假义,你想除掉他,也想除掉李家,我前脚招出他,你后脚就会把证据交给大理寺。”
    衷为卿自嘲一笑:“你真是看透我啊。”拿出那封密折,“只要你肯说,我当场销毁他。”
    将密折摊在他眼前,李陌尘认得他爹的字迹,刹那泪流满面,早已麻木的伤口登时已千百倍的痛苦凌虐着他。
    “陌尘,你们李家上下两百五十六口人的命全握在你手里了。相信我,我定说话算话。”
    “……”
    李陌尘犹疑之际,衷为卿又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一天后,发生一件让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意外。李太师被人劫狱,居然逃了。
    这下席见臻坐不住,在床上跳起来:“混蛋,他居然赶逃?嗯?”
    “陛下,他手握重兵,臣猜是逃亡西南方向。”
    “废话,那里是他的地盘,而且就算兵变吧,也要师出有名啊,他这样顶多是乱臣贼子!”
    似乎像是应验他的话,半个月后,传出章州大水,洪水冲毁大坝,将大半个章州淹没的噩耗。结合席见臻以前的种种表现,李太师终于兵变,以顺应天理,清君侧的名义从西南一路打到西北。
    “清君侧啊,那说的不是我么。”衷为卿不禁自嘲,“陛下,如果臣自动离开,是不是就没事呢?”
    席见臻面色沉重,愁云惨淡,国家内乱,任何一个人都难以笑出。而衷为卿因为林微之的事而笑不出。章州大水,林微之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被大水冲走,生死如何,尤为得知。而灾后的章州,疟疾四溢,瘟疫横生,已被隔离出。
    “为卿,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陛下,臣想去章州。”
    “不行。”
    “微之在那里,臣想去。”
    “朕说不行!”
    衷为卿看着他:“陛下,现在正是臣表现的时候,不是任性的时候。”
    席见臻皱眉,表示疑惑。
    “一直以来外界对臣颇有微词,李太师也借臣的名义造反,如果臣此次前去章州救援,于臣于陛下都是百利而无一害。”他需要好的名声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席见臻不是笨蛋,自然清楚利害关系,“陛下,让臣去吧。”
    “……可是出了意外怎办?”
    “没事的,臣不会有事。”
    席见臻凝重看他,最后,点了点头。
    翌日早朝上,他宣布钦点衷为卿为钦差大臣,代天子抚慰章州百姓。百官无任何异议,因为现在那地方,谁爱去谁去,保证没人抢这份差事。
    “陛下,臣愿意一同前往灾区。”
    说话的是御亲王。
    席见臻抬着下巴看他:“皇叔身份金贵,不可冒险。”
    御亲王笑言道:“章州与臣的封地仅一江之遥,臣愿自行出资救援灾情。”
    他说完,赢得百官一片叫好声。席见臻的脸却黑了:什么风头都让他抢光,他奶奶的!
    可借用衷为卿的话:现在国库空虚,如果御亲王能出钱那再好不过。
    他含怒微笑:“那皇叔请多保重身体。”
    “谢陛下成全。”
    临走前,少不了一番缠绵。
    “为卿啊,多注意身体。”
    “为卿啊,记得要吃饱。”
    “为卿啊,记得要穿暖……唉,算了,还是多洗澡吧!”
    “为卿啊,记得要想朕。”
    “为卿啊,记得要写信。”
    “为卿啊……别再鄙视朕了,朕只是关心你。”
    说的肉麻话闻者都不禁掉一地鸡皮疙瘩,皇帝才收敛道:“为卿,一路保重。”
    “谢主荣恩。”衷为卿最后福身道,便坐上了马车。
    席见臻在车外依依不舍地注视,衷为卿探出车窗,与他遥遥相望,轻声自言道:“这次回来,我一定给你一个全新的天下。”只属于你的江山。
    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一章
    为了方便赶路,衷为卿与御亲王同乘一辆,同行的有太医十位,侍卫上百,御亲王亲兵上千。
    “你那么千方百计想要除掉本王,就不怕本王趁机杀你么。”一上马车,御亲王就说了一个笑话。
    衷为卿好笑道:“王爷,此话何来?”
    “凌虐李陌尘不是为了让他招供出本王么?”
    “您这是不打自招?”
    “呵,就算他招了未必能拿本王怎样。”
    “是啊,所以我只是想铲除李家人罢了。李太师真是不成气候,一封假冒的书信都能让他方寸大乱。”
    那封所谓与蛮夷勾结的信是衷为卿仿冒的,李太师做贼虚心,不知自己什么把柄握在衷为卿手里,就自乱阵脚。而李陌尘也信以为真,不得不承认衷为卿仿写技术是高明的。
    “不过,依为卿,是有人在背后唆使他造反呢。”
    衷为卿别有深意地看向他:“他真正勾结的是你吧,御亲王?”
    然而,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臆测。因此,御亲王笑得云淡清风,毫无破绽。
    到达章州时,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