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过汉阳多年,对此早已十分熟悉, 很快就告诉了罂粟方向。
    在深沉的夜色中,汽车加快了行驶速度。
    他们把车子弃在了路旁丛生的杂草间。
    罂粟和戴士南下了车。
    他们望向黑漆漆的铁轨,笔直地延伸向前方。
    在沉沉夜幕底下,铁轨显得更加冰冷。
    戴士南目光渐深:“每天都会有很多班次的火车途经汉阳。”
    “这个晚上,还剩下两班火车没有到达。”
    “如果我没有记错,下一列火车一般会在晚上十一点半到汉阳站。”
    不过,他并不能确认的是,这列火车的终点站是哪里。
    但若是他们想要逃离追杀,无论下一列火车驶往何处,都必须上车。
    不久后,远处传来了火车的轰隆声。
    戴士南和罂粟对视了一眼,心中了然。
    他们做足了准备,看那列火车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耳旁伴着呼啸的风声。
    两个人跳上了疾驰的火车,待到稳定身形后,找机会进了车厢。
    他们进入车厢时,众人睡意渐深,无人察觉到异样。
    罂粟看着腕表,到了晚上十一点半,火车果真抵达了汉阳站。
    她瞥向窗外,站台上空无一人。
    除了巡逻的守卫,并没有任何乘客。
    火车到站后,车门打开,乘客下车,却没有新的旅客上车。
    事情的确如戴士南所料,汉阳火车站已经被全面封锁。
    各大jiāo通要道也定是如此,董鸿昌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罂粟心下一松。
    这样看来,待到董鸿昌发现那辆被丢弃的汽车后,才会意识到他们已经离开了汉阳。
    当然,无法确定方才那批乘客中是否会有董鸿昌的人。
    他们的潜逃路上,必然不能失了警惕。
    ……
    董鸿昌的人找到了罂粟的那辆车子。
    他赶到铁轨附近,发现了那个被遗漏的公文包。
    公文包中有两张火车票。
    他能确定一件事,戴士南离开的时候,身边只跟了一个人。
    董鸿昌站在夜幕之下,眼底晦暗不明。
    这时,他才明白,罂粟投诚是假的,而戴士南的替身其实早已被察觉。
    陆淮和陆宗霆的信任,不过是为了让他以为计谋成功。
    甚至连陆淮在汉阳时对纪曼青所说的话,都只是促进迷雾计划的成功。
    董鸿昌震怒,他竟掉进了他们的陷阱之中。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打往华东地区的一个据点,上海的据点覆灭后,自然有人代替了那里的位置。
    如果他想要让戴士南消失,只能在他们和陆宗霆见面前行事。
    董鸿昌的声音暗藏怒气:“戴士南在近几日会在南京火车站出现。”
    “他身边只有一个手下。”
    “给我召集南京地区的特工。”
    “无论如何,一定要杀了戴士南!”
    ……
    火车。
    从乘客的谈话中,罂粟已经得知,这列火车将会经过南京。
    因为在汉阳站无人上车,他们在车厢中找了空位坐下来。
    戴士南看向罂粟,她虽闭着眼睛,但却没有睡着。
    他知道罂粟的忠诚,陆宗霆在派她执行任务时,她一定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思索一番后,戴士南开口:“罂粟。”
    罂粟睁开了眼。
    她的目光清明,无半点困意。
    戴士南:“如果我们顺利到了南京,我会给你选择。”
    “你可以放弃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戴士南会让罂粟有一个新的身份,不必像从前那样,只能隐在暗地中行事。
    罂粟微微一怔。
    正如戴士南所言,如果他们能平安抵达……
    但前路未卜,谁都不知道两人能否活下去。
    有些话,罂粟可能永远无法告诉他。
    “戴长官……”罂粟迟疑片刻,说出了多年来未曾告诉过戴士南的事情。
    “我认得戴深。”
    一时之间,戴士南竟愣住了。
    他见过多年风雨,向来沉稳,但此刻却觉得身体发凉。
    罂粟知道,戴士南掌管特工组织多年。
    他的性子冰冷顽qiáng。
    但他却有一个心结,是当年那个失踪的儿子。
    罂粟希望他能清楚真相。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戴深的失踪,是被暗阁的纪迁所害。”
    罂粟移开了视线,握紧了拳。
    “戴深进了暗阁,成为了一个杀手。”
    后来,戴深在暗阁建立新秩序的时候死去。
    当时的灰暗又朝她而来了。
    但罂粟不能丧失冷静,她bī迫自己镇定下来。
    罂粟:“方才参与救援的是暗阁的人。”
    “江先生是戴深最好的朋友。”
    “……”
    这天夜里,戴士南头一回知道了戴深的音讯。
    暗阁尚未重组之前,黑暗又复杂。
    若是戴深当年没有在那时死去,想来已经找机会回来见他了。
    桩桩件件,已经在他面前如此清晰。
    他只觉得多年心中的空空落落,终于被填满。
    即便戴士南会在逃亡中死亡,却也没有了遗憾。
    罂粟抬眼看向戴士南:“戴深的墓在昆州。”
    不知怎的,戴士南看出了罂粟的情绪。
    她的面容虽平静,但提到此事时,却隐约有一丝不安。
    戴士南最擅长察言观色。
    他忽的开了口。
    “罂粟。”
    “过去远远没有未来重要。”
    “回到南京后,我们都要开始新的人生。”
    戴士南的声音落在沉默的黑夜里。
    回到南京后,未来看上去极为光明。
    在光明来到以前,那些昏昏沉沉的黑夜。
    仿佛已经变得不再那样重要。
    ……
    他们在火车上度过了一整天。
    抵达南京的时候,已经是黎明前夕。
    戴士南和罂粟走下火车。
    人群熙熙攘攘,这样的拥挤一如往常。
    不出他们所料,在抵达南京火车站时,果然遭遇了伏击。
    但是,罂粟和江洵的计划完成后,江洵将此事告知了陆淮。
    这个消息已经传回了南京。
    陆宗霆已经在南京火车站设下了重重屏障。
    董鸿昌派来的特工都被尽数剿灭。
    前来接应的人带走了罂粟和戴士南。
    罂粟被陆宗霆的人保护起来。
    戴士南则去了戴公馆。
    戴公馆已经被全然包围,那个人插翅难飞。
    看着那张和自己别无二致的脸。
    戴士南的目光愈加冰冷。
    他举起枪,对准了那个替身。
    冰冷的子弹从黑漆漆的枪口中she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