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造就了如此这般的热闹繁华,可是她已经不要了,统统舍弃了。
    他把手习惯性伸到胸前,什么也没摸到,一低头,才发现是另外一身衣服,他惶急四顾,看见昨天的衣服搭在椅子上,连忙过去,把每一寸都翻遍了,什么都没找到,什么都没有。
    连她的一缕青丝,最后他都留不住。
    连那一点小小的妄想,都不能拥有。
    什么都没有了。
    窗外,地上的叶子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已经深秋了,冬天就要来了。
    他轻轻打了个寒战,他和她总是相遇在初春,分别在夏秋,他们,从来没有携手一起走过冬天,那样寒冷的冬季里,只能各自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守着内心无尽的孤独,无人能温暖。
    他恍惚地笑了。
    原来,他和她在十三岁相遇,只为等待一场十三年后的失散。
    心口一甜,有温热的东西顺着嘴角流出。滴到白色的袍子上,触目惊心的红。他觉得头晕,眼睛慢慢闭上。
    高夜安急忙扶住,“苏帅。”
    史宾泉深深吐出一口气,“这口血吐出来了,危险才算真正过去了。”
    屋外,林源把手中的白子落下,自言自语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已经到了死地,接下来,就是后生了。”
    第九部分:幸福的传言 1
    五年后。
    安西军校大礼堂。
    过道两旁站满荷枪实弹的守卫,主席台上更是戒备森严,绕是如此,门口还有专门检查的人员,每一个进入会场的人,都必须经过搜身,确实无误后方准入座。
    何先容安排完会场的事宜,方打电话回官邸警卫司,那边随行的守卫一早就安排好了,只等谭航年去书房请苏慕北。
    路过花厅的时候遇见季梅香,梅香向他招了招手,道:“谭副官,这次随行的有多少人?”
    这几年苏慕北身体一直不好,军中事务大多是林子彦夫妇代为处理,这位二少夫人处事也是极为让人信服。谭航年答:“负责会场安全的有两百人,随行的五十人。”因看到季梅香微微皱眉,忙到:“如果二夫人觉得少了的话,随行再加五十人。”
    季梅香点点头,“近日收到情报,安明悟可能到了西南,还是小心些好。”
    谭航年立刻道:“是!”神色一紧。安明悟本是安家四公子,一年前苏军打败定南军,占领定南三州,统帅安志耀请和,安家手下的部将无不同者,唯有安志耀的小儿子安明悟誓死抵抗到底,安志耀为了不与苏军为敌,在全国通报上宣布与安明悟脱离父子关系。安明悟只好率领手下的几百个人,四处逃窜。
    说起来,谭航年倒有些佩服安明悟。在鱼台庄的交战中,安明悟手上只有两千人,遇上苏军的右翼大军二万人,竟然能够死撑了两日,当时如果定南军加派援军相助的话,鱼台庄战役根本不可能取得这么大的成绩。可惜安志耀年老胆怯,更本不敢出兵对抗,只求保住栖身之所,那里还有当年被称为安豹子时的雄心。
    谭航年即刻加派了人手,又和守卫严厉交代一番,方去请苏慕北。
    从官邸到安西军校全程封路,几十部车子一路浩浩荡荡开进安西军校。何先容过来引路,苏慕北走上主席台,台上右侧早放了秘书写好的演讲词,苏慕北拿上手一看,手无知觉抖了一下。旁人都未注意到,唯独谭航年跟随苏慕北身边这些年,高夜安的那套察言观色学了九分,观察最是仔细,问何先容:“演讲的主要内容是什么?”苏军各处向来各司其职,谭航年主要负责安全事宜,所以并不知道,何先容也只是秘书交稿过来时扫了一眼,也没看清,含混道:“讲的内容与美国有关。”其实讲的是美国军事的思想特点。
    谭航年听罢轻轻摇了摇头。
    演讲进行了一个小时就结束,学生们第一次见到苏军统帅,都是激动异常,个个挥舞着双手。苏慕北在台上看着沸腾的人群,恍然想起自己留学的那两年,嘴角不由有了点笑意。
    随后安排的一项活动是和学生握手,来的途中考虑到安全问题,决定取消。苏慕北看学生兴致高昂,心情也被带动起来,临时决定活动还是照常进行。幸而这次的守卫充足,现场无一丝慌乱,尽管这样,谭航年的心还是紧紧吊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盯住会场的人,尤其是年轻的男子。活动有条不紊进行着,快要接近尾声了,谭航年才松了口气。忽然一个守卫匆匆跑进来附耳讲了两句,谭航年脸色一变,立刻走上台去,主席台边的守卫见事情有变,立刻把学生隔离开,谭航年低低道:“苏帅,情况有变。”示意守卫护送苏慕北出去,一边拿过话筒,“对不起各位,活动到此为止。”
    虽然没有说明原因,但是安西军校的学生均是优秀而又大多是军人世家出生的,一看这个情况,都猜到是有刺客混进,一时哗然。胆大的兴奋异常,胆小的甚至瑟瑟发抖。坐在靠近走廊位置的一个女学生,因为害怕,手脚抖得厉害,手中的笔记本都被抖得飞出去,“啪”一声掉到地上。
    苏慕北身边的守卫立刻拔枪,戒备把苏慕北护在中间,另有守卫立刻闻声走过来,枪迅速出鞘,抵上那人的腰。那女学生害怕得只掉眼泪,诺诺道:“对……对不……不起。”
    那笔记本正巧掉在苏慕北前方,洁白的纸张,右上角精心描了小小的花,淡红的花叶,浅紫的花朵,竟是栩栩如生,苏慕北忍不住弯腰捡起。谭航年赶过来,看到是个女学生,提着的心方放下来,还是小心为妙,上前道:“苏帅,该走了。”
    苏慕北却仿佛未听见,一步一步走向女学生,略一示意,守卫立刻收了枪,他把笔记本还给女学生,轻轻笑道:“上面的花很漂亮。”
    女学生郝然一笑:“谢谢。”一边把笔记本装进手袋里,女学生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羞赧一笑,更是像极了某个人,苏慕北不觉愣了一下。谭航年在旁心急如焚,不住打量人群,眼角余光扫到门口专门检查入场人员的警卫,脑中忽然闪过警讯,大叫一声:“保护苏帅。”
    幸福的传言 2
    苏慕北身旁的守卫立刻把枪头对准那女子,但已经来不及,女子迅速一低身,手从从手袋伸出时多了一把精致的小手枪,苏慕北身边的守卫快速纵身一跃挡在前面,女子手中的枪更快,“砰”的一声,子弹从守卫耳畔飞过,打入苏慕北左胸部,血液迅速渗出。
    一众守卫立刻怒吼着扑上去,很快死死抓住那女子,何先容面色灰白,大吼道,“先关起来。”
    谭航年骇到了极点,抢先上去扶住苏慕北,苏慕北只觉得眼睛越来越沉,口中只管迷迷糊糊叫着什么。救护车立刻赶来,做了简单的止血工作,立刻送往安西医院。
    林子彦夫妇听到消息,立刻赶来,手术间的灯亮着,谭航年坐在外间,面如枯槁。林子彦满腔的担忧全化为勃发的怒意,啪的一声抽出腰上的枪扔到桌上,“你他妈怎么做的副官?大哥要是真出什么事,你给我自己了结。”谭航年本就自责不已,眼眶红红的,拿起枪就往头上指。梅香连忙喝住,“闹什么闹?有什么事等苏帅醒来再说。”梅香一直以来习惯叫苏慕北苏帅,嫁过来以后依然没改口。
    这边何先容处理好现场的事务,立刻赶过来,额上满是冷汗。现场的安全问题是他负责,入场学生统统不准带任何东西,然而刺客竟然扮成学生,在他的眼皮底下,还带了包进去,这一点,他是难辞其咎的。他一到,门边的两个守卫立刻把他五花大绑起来。林子彦冷冷道:“何先容,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何先容耷拉着脑袋,辩解道:“情报给出的资料说安明悟是个男子,那里知道……”林子彦不等他说完,就冷冷一笑,一挥手,“给我带回去关起来。”
    梅香心念一动,说:“我先出去一趟。”也不等林子彦回应,出了医院,叫司机开车到西云区。
    西云区是关押重犯的地方,一到门口就看到重重守卫。进了里面,监狱长方成普坐在审讯室里,神情有些怔怔的,连梅香进去都未发觉。梅香叫了一声:“方狱长。”
    方成普才回过神站起,欠身道:“二少夫人。”
    梅香问:“审讯结果怎么样?查到这个人的身份了吗?”
    方成普顿了一下方道:“是辛洁洁,我方受到的情报极有可能是安明悟放出的假消息,这样一来现场的守卫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男子身上。“
    梅香惊呼出声:“什么?辛洁洁。”
    方成普递上笔记本,说:“您看看。”
    梅香打开,洁白的纸张,每一页右上角都精心描有花朵,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陌生。方成普慢慢道:“这几年苏帅好不容易忘记了,以我之见。”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方成普从前曾经是苏柏年的警卫,这人最是善于明哲保身,做事不求无功,但求无过,所以到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监狱长。按理说辛玉玉这种重犯,肯定要等苏慕北醒来亲自过问的,然这位但求无过的监狱长,这次竟然要先斩后奏。
    方成普看到梅香诧异的眼神,说:“您先去看看犯人。”一边陪同梅香到关押辛洁洁的牢房前,密封的铁门,只有中间开了一个小洞。方成普命人打开房门,梅香走进去,辛洁洁蜷缩在墙角,手脚都上了铁链,听见响声,猝然抬起头来。梅香怔住,脑里瞬间闪过两个人影,纪绫香,萧素素。然而那两人只是形似,而辛洁洁,则是神似,梅香久久才说出两个字,“难怪!”
    辛洁洁的眼神原本是充满希望的,看到来人,眼里的希望暗下去。梅香冷笑:“你以为安明悟会来救你?”
    辛洁洁也不理,把头埋回去。梅香走过去,轻轻道:“辛小姐,你太不聪明了。”辛洁洁依旧不动。梅香轻轻一笑,慢慢说:“安明悟只是利用你而已,我们已经收到情报,你一出清遥城,清遥的势力就被安明悟控制。”辛洁洁慢慢抬起头,梅香看着她的眼睛,“苏帅曾经说过,天下唯有清遥苏军不会踏足,安明悟无处可躲,掌控了清遥的势力,就等于有了安身之所,你以为,这种情况下,他会冒天险来救你吗?”
    辛洁洁冷冷道:“你骗我。”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浮起虚无的笑意,“明悟说只要我刺杀苏慕北成功,过往的一切都统统消弭。他说,他会派人来接应我,绝对会把我救回去,会永远对我好,永远永远。”
    梅香忽然道:“辛小姐,你记不记得当初导致你和安明悟婚姻破裂的丑闻案?”
    辛洁洁眼里射出愤恨的光,挣扎着扑过来,“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些王八蛋。”铁链的束缚使得她跌落回去,然而眼睛死死盯住梅香,满是怨毒的神情。那日安明悟不在家,她多喝了两杯酒,她一向酒量很好,那日不知何故浑身不对劲,就回房间休息,第二天醒来身畔竟然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正巧被回来的安明悟撞到。她不管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最后只得自请离合。回到家中,一向与她不亲的父亲抚摸她的额头,笑着安慰她:“孩子,你受苦了,回来也好,在家里,他们的奸计再使不到你身上。”她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预先安排好的计谋。
    梅香不在意一笑,“不错,这些都是安排好的,你知道,那安明悟定然也知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