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才能带你出去玩,知道吗?”
    童童皱着两条秀气的小眉毛,撅着小嘴:“苦……”
    “配上蜂蜜水就好了,比婆婆做的粥还甜,不信的话,童童试试?”
    童童侧过小脸,看看妈妈手中的水杯,开始讲条件:“童童不要打针……”
    秦可辰接过药和水:“好,只要童童按时吃药,咱们就不用打针。”
    童童张大嘴巴,乖巧地吞下爸爸放到她舌尖上的药丸,小手抱着水杯,猛喝几口水。
    旁边的古医生笑眯眯地看着一脸郁闷的乔然:“呵呵,女儿都这样,比较依赖爸爸。”
    乔然看着那个刚刚还泫然欲泣的小人儿,这会儿窝在她爸爸怀里笑逐颜开的小模样,心道:这也太依赖了吧。
    方家宅子里,方明辉遣退了所有人,铁青着一张脸坐在客厅里,面前跪着满脸不在乎的方子航。
    老爷子手里的拐杖用力在地板上敲了敲,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望:“谁让你这么干的?!你是想把方氏逼到死路上吗?”
    方子航抬起头:“爷爷,不会的,这个工程本来就是秦氏的,出了事当然是他们扛,算不到咱们头上。”
    老爷子重喝一声:“蠢货!你以为阿辰跟你一样,草包一个?他的心思就算是我也猜不透,你还想跟他斗,还押上了整个方氏的前途,你——你想气死我……”
    方子航连忙凑过去拍着他的背:“爷爷,您先别生气,我也是想光大咱们方氏啊,总这么被那小子压着,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啊。”
    “出头?”方老爷子自嘲地笑笑,“我方明辉走到现在,只求能让这个家不败,让方氏还能在这块土地上活下去,别被你给败光,就满足了。”
    “爷爷,你放心,我以前虽然糊涂,但现在也能管事了,只要能掀翻秦氏,孙子以后保管把咱们家族企业打理好。”
    方明辉脸上惨白一片:“没机会了,我本来想着,趁我还能说的上话的时候,给你争取一个工程,让你多少积点经验,以后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现在看来,还是我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了。”他叹一口气:“看来,从你热衷于竞标城中心开始,就是带着目的的吧。说吧,谁的主意。”
    “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听说我们方氏现在很被动之后,就给我出了这个主意。”方子航有些不服气:“爷爷,只要咱们发表个声明,说工程还是秦氏的,秦可辰可就在风口浪尖上了,咱们并没输啊。”
    方明辉悲哀地看着自己的孙子,声音疲惫不堪:“先不说阿辰他是你的表弟,这些年没他跟他爸爸帮扶着,咱们家也不会还有现在的辉煌;你以为他在外界不败的地位是讹传的吗,不管你那位朋友的计划有多周密,阿辰肯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做好了进局的准备,所以,你这次是给咱们自己挖坑了。”
    方子航一阵惊惧,结结巴巴地说:“他没那么神吧……”
    方老爷子站起身:“现在也没其他办法了,你赶紧带钱去安慰遇难者的家属,他们提什么条件都尽量满足,别落人口实。”
    他刚转过身子,就见儿子拿着一张报纸满脸灰败地立在书房门口:“爸,已经落人口实了。”
    这场由神秘人士策划的阴谋,最终以法律和舆论双重偏向秦氏而告终了。
    法院门口,秦可辰姿态悠闲地斜靠在流线型的新款兰博基尼上,看向由一群保镖护着走出庭审现场的方子航,淡然一笑:“表哥,转告你那位朋友,还有什么招,我接着。”
    说罢,在方子航惨淡的脸色下,开车离去。
    方氏经此一役,那块地皮被政府收回,盖到一半的工程全部拆除,赔偿六位死者家属不少损失,原本的合作伙伴怕被连累,纷纷解约,算是加快走向败落了。
    方瑜为此没少来找秦可辰哭闹,都是被深明大义的妹妹劝了回去。
    方明辉在打击之下,一病不起。秦可辰带着礼物去医院看他。
    “外公,你怪我吗?”秦可辰拉着他枯瘦的手,问道。
    病床上的方老爷子,面容虽然憔悴,但眼神清明了不少,像是放下了什么重要的担子。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事本来就怪不到你,是你表哥不争气,害人反害己,而且,要不是你调来资金支持,方氏这会儿就要宣布破产了,我这个老头子再不明事理,也不该怨你。”
    “如果表哥想真心打拼的话,我还可以帮他。”
    方明辉摆摆手:“不用了,你也看出来了,子航根本做不来这些,方氏再交给他,也早晚重蹈这次的覆辙。”他顿了顿,看向秦可辰,眼神里含着期望:“阿辰,外公今年七十九了,时间没多少了,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秦可辰握紧他的手:“外公你说。”
    “我想把方氏托付给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它破落。”老爷子的眼神带着伤痛,可想而知他说出这一番话有多艰难,方氏可以说是它的心血,却被自己的子孙挥霍到今天这样,却还是舍不得放弃,哪怕它从此将跟别人的姓。
    秦可辰没有推辞,对于老人忍痛的托付,唯有接受才是对他最大的安抚。“当然不会,以后它还是外公的方氏,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老爷子欣慰地笑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好,好,只要它不被人遗忘就好了。”他闭上眼睛,缓了缓气,接着道:“听说你都做爸爸了,那孩子我还没见过呢,有空的话带来让我瞧一眼。”
    秦可辰笑笑:“好,一定。”
    乔然突然心血来潮,想回学校看看,正好童童被她爸爸带去医院看重外公,她乐得一人轻松。
    正值秋季,校园里一排一排的梧桐树挥洒着金黄的树叶,时不时被风吹落几片,飘悠悠打着旋儿从眼前缓缓坠落,从远处望去,像是巨大的金色蝴蝶,优雅、漂亮。
    路上,偶尔过去一辆单车,女生坐在后座,信任地把头靠在男生宽阔的后背上,两个人的背景身影被光与影拉长,温馨的对话融进渐凉的秋风里,一点一点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英语角里,有琅琅的读书声传来,流利的英语被风送进她耳边,勾起了很多的回忆。
    真该带着童童来看看,还有他,一家三口走在这条小径上,应该也是别有意蕴的吧。
    小径的尽头,静静地立了一个人影,笔直、修长,脸含笑意,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乔然对着那道身影,细细地辨认了很久,才敢肯定:“小武哥!”
    江纪武缓缓地走过来,熟悉的脸上多了一抹成熟,不变的只是唇角温暖的笑意,他停在乔然面前,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忘了。”
    乔然轻笑:“怎么会,他们说你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纪武跟她并排站在一起:“刚回国,想来母校看看老师,看见很像你的身影,结果真的是你。”
    乔然抿着嘴笑:“小武哥,每次都是你先认出我呢。”
    “还有学校,也是我的福地,两次都在这儿跟你重逢。”
    他的眼神太过专注地看着她,乔然略微不适地别过头:“阿星知道了吗?她一直在等你呢。”
    江纪武一怔:“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那正好可以给她一个惊喜。”
    江纪武看着她灿烂的笑颜,张口:“其实我对她……”
    “对了,小武哥,你做舅舅了呢。”乔然想像着女儿糯懦的声音叫着“舅舅”的样子,有些期待,小丫头先是找到了爸爸,后来陆陆续续多出很多亲戚,每天都在数自己究竟有多少阿公阿妈。
    江纪武到口的话就生生的忍了下去,勉强一笑:“是吗?恭喜你。”其实,他早已经知道了,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看她这么幸福地说出来,还是有瞬间的失落。
    停顿片刻,他问:“你爱他吗?”
    乔然微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点点头:“爱。”
    江纪武脸上的表情有些破碎:“那你五年前为什么要走,难道不是因为他对你不好吗?”
    提到那段时光,乔然的心情也有些低落:“他对我一直很好,是我,太任性了。”
    江纪武捉住她的肩膀,脸孔逼近她:“你骗人!肯定是他的错,所以你才一个人带着孩子逃走,是不是这样?是不是?”
    乔然被他的偏执吓到:“小武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离开跟他没关系,真的。”
    江纪武平复了一下情绪,放开她,脸上有些抱歉:“颜颜,对不起,我刚才……”
    乔然摇摇头:“没关系,小武哥,谢谢你还那么关心我,害怕我被人欺负……”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妈妈这边早已没有了亲人,邻家哥哥肯为她打抱不平,不管怎么说,她都非常感动。
    江纪武拿出纸巾,帮她擦着眼泪:“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有什么委屈跟小武哥说,我们颜颜还是有娘家人的。”
    乔然正要道谢,眼角的余光却瞥到另外一个人:“阿星……”
    秦可星脖子里挂了一架相机,怔怔地站在不远处的花坛后面,有些受伤地看着他们。
    乔然在她的目光下才意识到现在跟小武哥之间的姿势有多让人误会,她后退一步,错开江纪武还拿着纸巾的手,想跟阿星解释:“我们只是碰巧遇到的……”
    秦可星没有说话,转身走开。
    乔然想追过去,却被江纪武拦住:“我去吧,我们之间也需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乔然担忧地看着他们俩的背影,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纪武大步追上阿星,拉着她的手臂,让她停下来,手却又在瞬间放开,“对不起……”
    秦可星看着他,脸上满满的全是悲伤:“你跟我说对不起,是因为让我看见你跟我嫂子亲昵,
    还是因为你对我等了你五年这件事有所抱歉?”
    江纪武眼神里有浓浓的歉意:“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真的会等我,我以为我可以忘记……,我以为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可是,我没办法……”
    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阿星倔强地看着他,眼睛眨都不眨:“所以我白等了是吗?所以就算我再等五年,住在你心里的人还会是我嫂子对不对?”
    江纪武躲过她的目光,只是不停地道歉:“阿星,对不起……”
    阿星摇摇头,强忍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你不用说对不起,我就当这五年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现在,梦终于醒了,很好,很好……”她转过身子,哽咽得几乎说不说话:“以后,见了面,就当不认识吧,就这样吧。”她缓缓地朝前走去,细看脚步还有些打颤,却是坚定地,一步步往前走,有树叶从她头顶落下,滑出一个悲伤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