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她看到他得意的微笑,于是又加上一句,“但是同时有点古板、傲慢和自以为是。”
    “嗯。”他好像并不认为后面那句是在说他的缺点。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长得还不算失礼,吃的少又赚的多。”她狡猾地笑。
    “那么请问你原本认识的男人都是怎样的。”
    “……”书璐一时之间也答不上来,因为,就像他说的,她并不认识多少男人。
    老男人笑着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侧过脸轻轻地吻了她一下。
    她忽然害羞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跟一个不太熟的人亲热。在她的记忆中,他仍旧是那个严肃、不苟言笑的男人。一方面,她是敬畏他的,就像敬畏自己的父亲;另一方面,她又有点依赖他,每一次看到他宠爱的笑容,每一次被他抱着的时候,她都有一种默默的满足感。
    她至今有点不敢相信他会爱上自己,因此她也从来不会主动向他索取什么,但她知道自己正慢慢地、变得离不开这个男人。
    书璐拿起餐桌上的咖啡,走到对着后山的窗前,那里好像正在建造另一座别墅酒店,当地工人一般都在十点以后才陆续来上班。
    巴厘跟老男人一样,是一个令她惊讶的地方,在质朴而宁静的乡间和小山上,坐落着各种各样豪华的别墅酒店,很有韵味。豪华别墅源源不断地建造着,游客与居民相安无事地在同样的地方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她怔怔地望着那座工地,有几个人在测量数据,其中有一个人回过头来,用身上的t恤擦着汗,她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即是隔着几十米,她好像仍然能够看到那个人的脸,因为此时那人也停下手中的动作在望着她。
    “书璐……” 易飞虽然看不清窗口那个女人的脸,但他却可以肯定那就是她,因为她跟他坐了同一班飞机从新加坡来到登巴萨。
    书璐当然没有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但她仍然立刻拉上了窗帘,就好像这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天晚上,家修在晚饭前提议出去走走,书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他们在乡间小路上散步,满眼望去都是绿色,偶尔有一两片白色,那是小小的鸡蛋花。书璐有点害怕遇见早晨看到的那个人,但她又有点想确定那是不是易飞。但终究,还是没有遇见。
    回去以后,书璐惊喜地发现宽敞的阳台上摆了一圈白色的圆烛,烛火在海风的吹拂下忽明忽暗。旁边的泳池里洒满了红色的花瓣,餐布换成了纯白色,上面有两支长长的蜡烛。
    她从来没有梦想自己有一天会拥有这样的一顿晚餐,但当看到所有的一切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竟仍不禁落泪。
    老男人用粗糙而温暖的手掌抹去她的眼泪,幽默地说:“你比我想象中好一些,他们说一般女孩子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尖叫的。”
    书璐破涕为笑,觉得自己有点丢脸,因为她一直自诩不是一个喜欢浪漫的女子。她曾经以为自己并不会因此而感动,但是她仍然被感动了——为了这个并不浪漫却愿意花心思讨好她的男人。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泪水都擦在他白色的棉布衬衫上,隔着薄薄的衬衫,她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家修拍拍她的背,说:“开心吗,那就好,我可花了不少钱。”
    十天之后,书璐和家修告别了这个宁静安逸的山间别墅,启程回上海。回去时,机场好像没有来的时候那么熙熙攘攘,买离境税的窗口没有排起长龙,候机大堂也显得空荡荡。
    书璐和家修兵分两路,一个去免税化妆品柜,一个去了书店。
    逛了一圈后,书璐提着战利品去书店找家修,却见不到他的人影。
    “书璐……”
    她转过身,看到那个迟疑着叫她名字的人,并没有吃惊,也没有慌张。
    她曾经想过很多次再见时她会有什么反应,她想象自己挖苦他,想象自己不发一言转身就走,想象自己像赤名莉香一样假装毫不在乎地使劲微笑……然而当这一刻终于到来的时候,她只是浅浅一笑,淡定地说:
    “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易飞紧张的脸上忽然有了一点笑容。
    “那天在工地上看到的……真的是你吗。”
    他点点头:“那家酒店是我们公司负责建造的。”
    毕业之后,易飞就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书璐只知道他进了建筑设计的公司工作,为了尽快忘记他,她甚至疏远了一些同学。
    “……”
    “……”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书璐才问:“你也是搭飞机回上海吗?”
    “不,我去新加坡,那里还有一些工作。”
    “哦……”
    “事实上……”
    “?”
    “来的时候我跟你坐的是同一班飞机。”
    “……”她想起在机场那次莫明其妙的回头,难道说当时他正看着她吗?
    “……你来玩吗,来这里蜜月的人很多。”他看着她。
    书璐淡淡地笑了笑:“我也来度蜜月的。”
    有那么一瞬间,书璐好像觉得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失落,不过那种感觉转瞬即逝。
    “恭喜你。”他黑了很多,脸更瘦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令他的肩膀显得更宽。
    “谢谢。”
    书璐想,他变了很多,少了意气风发,多了些沉稳和内敛。或许,她自己也变了,不那么天真直率,多了些圆滑和世故。
    在遇到家修之前,她始终没有靠自己的力量走出那段感情的阴影,可是,她又毕竟走了出来。那么眼前这个人呢,他是不是还会想起他们曾经一起呆过的校园,是不是还记得默默送她回寝室的夜晚,是不是对她心生愧疚,是不是……
    “书璐。”家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手里拿着几本杂志。
    书璐有点慌张,不过还是强迫自己镇定地对他笑了笑,然后看向易飞:“我刚碰到了大学同学。”
    易飞友善地点了下头,飞快地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找我的同事,祝你们新婚愉快,再见。”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书璐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老男人才不无幽默地说:“小伙子人长得不错,算不算你们小女生喜欢的白马王子?”
    书璐“嘿嘿”笑了两声,装傻说:“现在在我们‘小女生界’已经不流行白马王子了。”
    他斜眼看看她:“是吗,那流行什么。”
    “当然是流行你这样的‘白马老王子’喽。”
    老男人用手中的杂志砸她的头:“走吧,再过一刻钟就可以登机了。”
    书璐傻笑了两声,挽着他的手向登机口走去。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易飞重遇。
    那个青涩的校园年代已经离她远去了,那段青涩的感情所带给她的痛苦也慢慢地消失了,她已经不再是一个等待的人。但有时,只是有时,她仍会想起以前的种种,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但心还是会有一点隐隐作痛。
    书璐看着机舱外蔚蓝的海岸,她会永远记得那个在烛光中包围的夜晚,记得那个铺满了红色花瓣的泳池,记得她和家修紧紧相拥在一起,就像在红色的流波上跳舞。
    当飞机起飞的时候,书璐忽然发现自己,爱上了巴厘岛。
    “有听众问我们今年是不是还举办征文比赛。”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小曼忽然说。
    “要问老赵的意思。”书璐吃着肉丁炒笋片,有点心不在焉。
    “他说可以,反正他只要负责拉赞助,评审的工作交给我们。”
    “哦。”书璐没有发现,小曼正怀疑地打量着她。
    从巴厘岛回来后,书璐有时会想起机场的那一幕,那个对她来说已经有点陌生的易飞,不知道现在过的怎样。
    在告诉他婚讯的一瞬,她好像有一丝快感,从一个失败者变为一个胜利者。但她又有一点心痛,为了三号床所说的那个真相,为了他那转瞬即逝的失落,好像这‘来之不易’胜利都变得不那么痛快。
    她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管怎样,她已经嫁了人,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生活也过得如意,难道说这所有的一切不正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所渴望得到的吗?
    有时候,当她表达对生活的惶恐不安时,朋友们都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你拥有的很多东西是我们所没有的呢。
    但,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不知道什么是她内心想要的,而什么又只是她以为自己想要却事实上形同鸡肋的东西。她还太不成熟,生活就像她眼前的一团纱,遮住了太多,她想要拼命去拨开这团纱,却常常觉得无能为力。
    有时候,她更怀念简单的校园生活。那里虽然没有宽敞的房间、没有龙虾刺身、没有名牌皮包、没有汽车、也没有各种银行卡,但同样的,那里也没有欲望。
    他们所拥有的,只是天真的梦想和对未来的憧憬。与残酷的现实相比,那或许就是最美好的东西。
    “你知道吗,”小曼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你成长了。”
    书璐看着小曼,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没头没脑地说这些。
    小曼将桌上吃剩的肉骨头扫到饭盆里,认真地说:“因为我发现你最近常常在思考,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思考些什么,但思考地越多就成长地越快。”
    说完,她捧着饭盆走了。
    书璐有些哭笑不得,其实小曼也并有人们想象中那么怪异,她只是有她自己的处世哲学罢了。她已经慢慢适应了小曼的这种哲学,因为,就像小曼说的,她在思考,也在成长。
    《书路漫漫》开播即将一周年之际,节目组举办了第二届“我最喜爱的一本书”征文活动,这一次的来稿比预期中多得多。于是周末,书璐不得不将一整袋的来稿带回家读。
    “你应该告诉我,这样我可以去接你。”家修洗完澡出来,看到书璐气喘吁吁的样子,有点不满。
    “不必了,不是很重。”书璐有种快要虚脱的感觉。
    老男人扳过她的脸,表情严肃地说:“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告诉我。”
    书璐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于是只得点点头。
    “这个周末算是毁了,有这么多稿子……”她猛地摊在沙发上长叹了口气,“不如你帮我看看吧。”
    “不行,”老男人绝情地摊摊手,“我答应了家臣替他送阿文去入学的。”
    “啊……”书璐睁大眼睛,她把这件事彻底忘记了。
    小兄妹在暑假参加了高考,遗憾的是,雅君在高考前一天鬼使神差得了盲肠炎,半夜12点被惊惶失措的阿文喊了救护车送到医院,家臣毫不犹豫地安排他第二天早晨开刀。
    原本不被看好的阿文却破天荒考出好成绩,录取了第一志愿,成为书璐的校友。
    雅君没有表现出难过,却也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快乐。他比以前更让人捉摸不透。
    几天前,书璐收到了田心宜的信,信中说:
    “……请你代我帮助这个倔强的小男孩走出眼前小小的困境,好吗……”
    “你有没有想过要送什么给雅君和雅文?”书璐问。
    “有啊……”他一边看电视一边拖着长长的尾音说。通常他用这样古怪的语气说话时,都表明他很心不在焉。
    “送什么?”她插腰问。
    “……钱啊。”老男人随手拆了一封信。
    “……”
    “谢谢谢谢,谢谢叔叔!”阿文捧着红包,两眼放光,“哦……还有小婶婶!”
    “呵呵,”书璐想起心宜的嘱托,于是像长辈般地拍拍两兄妹,“雅君,希望明年你能步阿文的后尘……呃,不是,我的意思是……”
    “……”
    “希望你能赶上阿文……”
    “……”雅君的脸色微微一沉。
    “嗯……其实我的意思是——”书璐在心中搜索着合适的词句。
    “——她的意思是希望你明年也能考出好成绩。”老男人适时解救了她。
    书璐连忙点点头。
    雅君微笑了一下, 轻声说了句“谢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