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这是书璐第一次为心宜感到心痛。此时在她面前的,不是伟大的医生、不是敢爱敢恨的女人、不是追求真我的妻子,而只是一个怀着愧疚的母亲。或许就像她自己说的,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那么她不得不放弃家庭和孩子,但这并不表明她的放弃是那么轻易、那么毫不留恋的。她的痛苦在别人看来不可理解,但母爱是永远不会改变。
    书璐本想问心宜关于雅君的事,但她终究还是打消了念头。因为她忽然明白,雅君是不是领养的在心宜心里根本不是一个问题,这丝毫不会阻碍她对他的母爱,雅君永远会是母亲心里的“小王子”。
    送走了心宜,书璐心里对母亲和母爱忽然充满了敬意。雅君和雅文或许不会知道,他们的妈妈虽然每次都对他们笑脸相迎,告诉他们一定要快乐地生活,但分离的时候比他们更不舍、更难过。
    晚上,书璐去银行等家修下班,他们去了以前常去的图书馆边上的面馆。里面照样是热热闹闹,谈话声此起彼伏。
    “今天你一个人在家做了些什么。”家修取下眼镜,放到盒子里,他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会戴上这副度数极浅的眼镜。
    “嗯……”书璐作沉思状,“做了很多事情,你猜也猜不到。”
    家修看看她,说:“无非就是吃吃喝喝,去书房翻翻我的东西,无聊了就写一会儿稿。”
    书璐不服气:“还有一件事情你没猜中。”
    “哦?是什么。”老男人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你猜呢。”
    “我猜不到。”他很直接,不喜欢别人卖关子。
    “……心宜来了。”
    家修好像并不吃惊,只轻描淡写地说:“我听家臣说过,她回来过年。”
    “她是来感谢我的。”书璐想起心宜,忽然觉得自己并不那么值得她感谢。
    “哦?”他不置可否地回答着,好像也在思考什么。
    “她说很谢谢我们对雅君和雅文的照顾。”
    “……”
    “可是……我觉得我并没有做什么。”书璐闷闷地说。应该说,任何周围的人都不能为这两个小兄妹做什么,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坚强,才能忘记痛苦,快乐地生活。
    “你做了很多,”家修温柔地看着她,“你没有因为他们不完整的家庭而对他们另眼相看,这就是他们最想要的。”
    “我……”书璐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你没有因此可怜他们,也没有因此歧视他们,你只是单纯地用帮助别人的心去和他们交流,我想这就是我们这些旁人能为他们做的最好的事。”
    书璐笑了,原来她做的那些在她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在家修眼里却是这么伟大。
    而事实上,家修在她看来也很伟大。在她失落的时候鼓励她,在她骄傲的时候提醒她,他让她看清了很多事,让她学会如何思考问题。
    她也应该感谢他,不是吗?
    二月的最后一天,书璐从录音室走出来,刚打开手机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书璐!”妈妈的喘地很厉害,“书玲早产了!”
    她还记得,那天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刚挂了妈妈的电话,家修就打了进来,说马上来接她。
    在出租车上,书璐心里说不出的担心。高龄产妇加早产,这大概是迄今为止一直一帆风顺的书玲遇到的最大难题。
    赶到手术室外,书璐第一次看到爸妈相互搀扶着,并且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家修也握住了她的手,当她看着他的眼睛,心跳才渐渐慢下来。
    家修拍拍建设,示意他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全家人在焦急中等待着,建设一直不停地打越洋电话,他的家人也很着急。书璐担心姐姐,几次红了眼眶,但都忍住没有流泪。
    终于,四个小时后,护士出来告诉家属母子平安,只是小婴儿很虚弱,要住在暖箱里。书璐的泪终于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建设则像小孩一样嚎啕大哭。
    孩子先被送了出来,脸都皱在一起,样子很可怕,大约刚刚遭受了出生的洗礼,他也不太高兴呢。但书璐觉得,他仍然是他们的小王子。
    书玲过了一会儿才被推出来的时候,面无血色,但当她看到家人和孩子,还是虚弱地露出微笑。建设抱着她痛哭流涕,她这个勇敢的母亲却拍拍他的头,示意他不要哭、要坚强。
    书璐和家修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觉得自己仿佛也经历了一次生产,虽然身体没有痛楚,但当看到姐姐的孩子被抱出来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自己也像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因为,她也像书玲那样盼望着他的出世,并且期望他健康快乐地成长。
    “建设这家伙真没用。”老男人一边刷牙一边说。
    书璐靠在门边:“如果等在外面的那个换作是你,而我正在里面挣扎,你会怎么样。”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从镜子里望着她,“不知道,不过就算要哭,我想我也会躲到厕所去哭。”
    “……”书璐努力想了想,却始终想不出老男人哭会是什么样的。
    “等你出来的时候,我一定会擦干眼泪微笑着迎接你。”说完,他继续刷牙。
    “……真的吗。”书璐有点感动。
    “真的,”他喝了口水又吐出来,“如果那时候我还没有晕倒的话。”
    “……”
    这天晚上书璐睡得很安稳,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抱着bb从产房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老男人一副已经吓得发抖的表情,看到她的出来后高兴地晕了过去,然后医生和护士大呼小叫地开始抢救他,她得意地笑了三声,又大摇大摆地向病房走去……
    不过这个梦,最终也没能实现。
    ------------------------------------------------------------------
    刚才吃了饭还在码字,正到情绪上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头晕,但我此时想到以前也有一次正在刷牙,突然觉得头晕,最后证实是地震,于是我站起来,感到不是头在摇,而是脚下在摇,并且摇的很厉害,一瞬间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因为我脑子里想到的是恐怖活动……
    同事们纷纷表示自己觉得头晕,大家马上明白是楼在摇,于是有人当机立断说快下去。我平静地把写到一半的word文档保存一下,然后拿起包走人。我跟一个大大皮同事相互搀扶着(是她搀我扶……)从30楼走消防通道下楼,一边走一边打给老公,他很错愕,说马上就过来。这个时候心里有点害怕,不过我和那个大大皮同事同时说:车子怎么办,要去地库开出来吗?然后一边绕一边讨论着。
    走到一楼两人才觉得脚都软了,头也因为从30楼转下来而觉得有点晕。我们走到离大楼一个街口的地方,不明白怎么有那么多人还站在楼下往上看,真是吓人。
    大大皮的老公也在我们这条写字楼一条街上班,来了之后把我们一边“逃命”还对“身外之物”念念不忘这件事好好教训了一顿,过了一会儿我老公也赶到了,我才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然后打电话给我们工程部经理(这写字楼是我们公司的),这家伙在我们逃命的时候还正跟客户通着电话,接到我们的电话非常自信地说:没事,地震呀,别的楼倒我们楼也不会倒。
    我和大大皮当时就很-_-!……
    不过总算,我们没事,所以我才能在16:30的时候坐在家里写这些字,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真实地对生命感到恐惧。
    祈祷灾区的人们能好起来。
    charpter 10·爱玛
    “现在是23点40分,我们今天的节目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下一个单元里,我们将第一次接通一位听众的电话。他连续七年参加了‘我最喜爱的一本书’活动,并且在今年的活动中获得了优胜。”书璐一边说一边示意导播把背景音乐调轻一些。
    “今天是‘书璐漫漫’开播以来第一次采用直播的形式与大家交流,书璐你是否会觉得紧张呢。”
    “有一点,”她说,“不过我想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尝试,如果一个电台节目主持人在工作了七年后还没有经历过直播,会不会不太合格。”
    “呵呵,‘书璐漫漫’开播已经七年了,同时‘我最喜爱的一本书’活动也已经举办了七年,这七年里面有没有让你记忆格外深刻的事情呢。”乐乐望着书璐。
    有那么一瞬,书璐的脑海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画面,仿佛在这几秒之内她又重温了七年以来的种种……但下一秒,她仍是坐在麦克风前的电台节目主持人,她需要忘记所有痛苦或快乐的记忆,然后侃侃而谈。
    “事实上,很多听众都对我们的这项活动非常支持,就像今年的这位优胜者一样,许多人坚持每年都向我们投稿,在此我代表‘书路漫漫’节目组向你们表示感谢。
    如果说,印象最深刻的,我想……应该是第三届的优胜者,她的名字叫袁世纷,当时还是一名大一的学生,投稿的作品叫做‘简?奥斯丁以及《傲慢与偏见》’。”
    书璐顿了顿,强抑着心中的伤感继续说:“因为在我们决定颁发优胜奖给她的时候,才从她的家人那里得知,在寄出稿件不久之后她就过世了。”
    有几秒钟,麦克风前一片寂静。
    “虽然没有机会颁这个奖给她,不过希望她的家人能坚强而快乐地生活下去,我想这也会是她的心愿。”书璐红着眼眶,却面带微笑。
    “……”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介绍的,是奥斯丁的另一部代表作——《爱玛》。”书璐用手肘碰了碰还在发愣的乐乐,提醒她继续说,然后抽了一张面纸悄悄地擦去眼角的泪水。
    2001年的三月,曹家快乐地忙碌着。书玲过了一周就被批准出院了,但因为孩子是早产儿,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于是书玲继续大方地霸占着病床。
    书璐也跟父母一样,隔三岔五去医院看望姐姐和小侄子。她很喜欢三月的上海,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一抬头总是晴空万里,空气中有一股春天的味道。
    广播大厦里的人们都从冬日那种懒洋洋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走廊里人来人往。
    小曼最近变得神秘兮兮,中午吃饭的时候总是不见人影。
    “你知道吗,”乐乐坐到书璐对面压低声音说,“昨天我看到小曼上了一个老外的车。”
    书璐瞪大眼睛:“老外……”
    “小曼真是不简单……”乐乐感慨地说,语气好像很复杂。
    书璐一下子想起了那个送黄色百合的人,不管怎么说,她有点同情他,爱上小曼,注定要有包容的心。
    吃过饭,家修打电话来说晚上接她一起去吃饭。书璐忽然有一种感觉,他们除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之外,其他的生活状态同恋爱时没有多大的分别。她有点疑惑,婚姻除了是爱情和生命延续的保证之外,就没有其他意义了吗?而且,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个保证,也往往没有那么坚定了……
    书璐常常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总是在寻找什么,她总是希望能从自己的生活中寻找一些答案,虽然那些答案总是不能令她满意,又或者,是永远找不到答案。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之所以被老男人吸引,是因为能够从他身上找到答案,但他是一个太聪明的人,不愿意直接了当地回答她。他总是指一条路给她,然后叫她自己走下去。
    少女时代,她就非常喜欢简?奥斯丁的作品,尤其是《爱玛》。她很喜欢女主角,因为她一直自诩同爱玛一样聪明、率真、有主见,但她对奥斯丁安排女主角嫁给年长许多的奈特利先生感到不满。年轻、有个性的女孩子不总是应该爱上同样年轻、有抱负的男孩子吗?
    只是,很多年后,她终于明白生活不是爱情童话,童话不一定会有结局,即使有结局,也未必是皆大欢喜。
    她想,或许有一天,她会像家修那样遇事淡定、宠辱不惊;或者同时,她也会像家修一样固执,却不执着。很多人说,夫妻在一起久了,眉宇之间就渐渐相像,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变得像他了……
    “好吃吗。”家修用刀叉分开盘中的“牛肉”,